「老大,限你在一分鐘之內給我清醒過來。」他雙手環胸,站在床邊朝他命令。
閉上眼楮,睜開,再眨眨眼,言筆眼中的茫然終于慢慢的消散。他坐起身,下一秒鐘卻因頭痛而忍不住抱頭低吟出聲。
「宿醉的感覺不錯吧?」言墨落井下石的看著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一會兒後,言筆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不已的問。
「來看你是不是被仇家殺害了,免得你爛在這里污染四周的環境。」言墨雙手抱胸,皮笑肉不笑的說。
言筆閉上雙眼,雙手按揉著太陽穴沒有說話。
「老大,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的沉默讓言墨忍不住皺起眉頭問,「為什麼突然休假,一休又連休了半個月,也不給警局一通電話?這半個月來你到底在做什麼,像這樣每天關在房間里醉生夢死嗎?」
言筆仍沒開口說話。
「老大,你要我請媽過來嗎?」
言筆終于睜開眼看他,他皺著眉頭,一臉陰郁。
「你今天是特地來找我麻煩的嗎?」
「你覺得我有那個閑工夫可以特地到這兒來找你麻煩嗎?」言墨的臉色不會比他好到哪里去,咬牙切齒的反問。
言筆立刻閉緊嘴巴,知道自己問錯了問題。
由于他的自私與倔強,本該落在他身上的責任,也就是繼承爸爸公司的責任,因而落到老二身上,再加上老二依自己興趣所組的公司,兩間公司已讓他忙得不可開交了,他根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來找他麻煩。
能讓他在百忙之中抽空來此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關心他。「我這幾天就會去上班。」他深吸口氣道。
「很高興听到這個消息,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失常的原因。」言墨點頭,目不轉楮的盯著他。
言筆再度閉緊了嘴巴。
「老大,不要逼我跟媽說你受傷的事。」他將視線移向他纏繞著紗布的手臂上威脅道。
言筆瞄了一眼自己受傷的手臂,忍不住咒罵出聲。
「可惡!難道你就不能讓我保有一點秘密、一點隱私嗎?」
「如果這個秘密、這個隱私會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的話,答案是——不可以。」末了,言墨補了一句,「柯森把你那天的失常都告訴我了。」
「該死!」
怒聲詛咒後,言筆頓覺他的頭更痛了,不過他不以為這樣老二就會心軟的他一馬。他深吸一口氣,看著他,忖度著該從哪里說起。
兄弟的默契讓言墨趁著他思考的時候,清出一張干淨的椅子坐下,靜靜地等他開口。
「還記得上回我到你辦公室所說的話嗎?」過了一會兒,言筆終于緩慢的開口。
言墨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點頭,「不要告訴我你的失常全都是因為那個女——鬼。」
言筆垂下眼,半晌沒有應聲。
「老大!」他的默認讓言墨忍不住叫出聲來,他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真的還和那女鬼糾纏不清?你不是說要懸崖勒馬、快刀斬亂麻嗎?難道你是在唬弄我?」
「不,」言筆抬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一開始我的確已經下定決心了,但是……」
「但是怎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頭道︰「我想娶她,老二。」
「你想……」言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發出來的聲音忽然斷了,他瞪著他,一臉驚嚇過度的表情。「娶她?」
「我想娶她。」他點頭,認真的又說了一次。
「你瘋了?」言墨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瞪著他大叫。
「我沒有瘋。」
「你沒瘋才怪!娶她?娶一個女鬼?你想怎麼娶?用張紙剪個紙人或是用一捆稻草扎個草人陪你上禮堂、陪你人洞房、陪你生孩子?」
他用力的吸口氣努力壓下令自己逐漸失去自制力的脾氣。
「老大,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他平靜的看著他說。
「你——」言墨再度深吸口氣,用力的耙了下額頭上的頭發,坐回椅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已經知道人鬼殊途,並決定不讓事情再惡化下去嗎?為什麼你現在卻突然告訴我你想娶她?」
「我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到,但是……」他搖頭,「我試過,真的試過了,可是我愈想忘記她就愈惦念她。這種不由自主的感覺,你應該知道才對。」他看著他。
言墨欲言又止的抿了下嘴。
「老大,我們倆的情況根本不能拿來相提並論。」一會兒後,他說。
「有什麼不能。我們同樣無法擁抱自己所愛的人。」
「對。」他陰郁的一撇唇,一點也不感謝他往他的傷口戳刺。「但我的她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你的她卻是個連形體都沒有,飄泊不定的鬼。」
「飄泊不定」四個字讓言筆的下顎一繃,臉色也迅速的往下沉。
言墨踩到他的痛處了。
對于小歡,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個鬼,但是仍被她善良、純潔的氣質吸引,進而對她動了真感情。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介意她是個鬼,只要看到她對他露出好像得到了全世界的滿足笑容,或者听她甜甜的叫他一聲言大哥,他便心滿意足。
對她的喜愛介于親情與愛情之間,但人鬼殊途這句話深深地影響了他的判斷,讓他錯認既然愛情無望,那麼把她當小妹妹疼愛應該無礙吧?所以和她重逢之後,他便一直抱持這樣的心態在疼她、寵她,殊不知感情不能任人歸類的,愛情就是愛情。
愛上一縷幽魂,可曾听過類似的事?
電影「倩女幽魂」演的好像就是這類劇情,但那是電影,而他卻是真實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電影中聶小倩和寧采臣的情路上有個千年老妖從中做梗,導致他們倆必須分隔兩地,而他和小歡之間並無任何妖怪存在呀,為什麼還是分隔兩地?
休假這半個月來,其實他並非如老二所說的,每天待在家里醉生夢死。他只花了三天便確定自己的心情,然後從第四天開始,他就沒有停止,一直在找她。
他偷偷地跟蹤雍沁歡,知道她一定會跟在她身旁,並在她遇到危難時現身救她,但是連續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出現。
那一星期里,雍沁歡仍是四處惹是生非,絲毫不為先前因殺人罪嫌被關的教訓影響,肆意而為。
他冷眼旁觀,見她醉倒在吧台上不理,見她被不良分子下藥不理,見她被人帶離酒吧不理,就連見她發酒瘋引發混戰而受了傷一樣置之不理,目的只想等那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可是她就像從人間消失一樣,始終未再現身,而這讓他愈來愈感到不安與恐懼。
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她不出現,身為正義執法者的他卻無法真正的見死不救,讓雍沁歡遭人欺負。沒想到在一次、兩次、三次對她伸出援手之後,竟讓桀驁不馴,向來對他不假辭色的雍沁歡改變了對他的態度,除了會主動與他打招呼之外,有時坐下後便熱絡的與他攀談不走。
然後,麻煩漸漸的不再找上她,卻也同時阻斷了可能讓小歡出現的機會。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迫切的想見她,卻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這種無能為力的挫折感幾乎要將他逼瘋。所以在瘋與醉之間,他選擇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一醉解千愁。
「抱歉,老大,但是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他失魂落魄的神情讓言墨忍不住對他道歉,卻不改其反對的立場。
言筆沒有任何反應。
「人鬼殊途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應該知道。」言墨再接再厲的說。「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有這樣的決定,但是如果是為了同情,這樣做只為了可以讓對方早日投胎為人的話,我想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可以達到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