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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戰後的現場一片凌亂,幾名嫌犯被制伏在地板上趴著,身旁則各站了一名持槍警員,正努力的用手銬將他們一一銬住。
確定一切都已在警方的控制下,柯森一臉怒不可遏的朝言筆大步走去。
「老兄。你剛剛到底在干嘛?你差一點就被槍射穿了,你知不知道呀?」他氣急敗壞的朝他大吼,根本就不管此時此地有多少同事目睹他以下犯上的行為。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簡直就不敢相信言筆會犯下這麼粗心大意的錯,呆呆的站在原地當槍靶。
他竟然在執行勤務的時候發呆!想尋死也不是這種方法,他真的是……真的是氣死他,也嚇死他了!
面對他的吼叫,言筆眨了眨眼,像是終于從呆滯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樣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臂上被子彈擦過去灼熱的傷口,再抬頭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伙伴後,這才淡淡的開口。
「不要大驚小敝的亂吼,我又沒死。」
「等你死了,我還有機會吼嗎?」柯森怒然大叫。「你剛剛到底在搞什麼鬼、發什麼呆?」
「技事。」「你他媽的沒事!」
認識他又不是第一天,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出任務,但卻是他第一次見言筆心不在焉,甚至連命都差點送掉。如果真如他所說的沒事的話,他柯森就改名跟他姓!他媽的!
看了他一眼,言筆忽然轉身走。
「等一下,你想去哪兒?今天你若不把話說清楚,哪里也別去!」柯森捉住他的手臂,迫使他停下來。
「你想讓我身上的血流光嗎?」言筆看了他一眼,平靜的問。
柯森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那里的確流了不少血。但是距流光大概還需要天長地久的時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柔弱了,我怎麼不知道?」他諷刺的說,感覺剛剛的驚嚇與怒氣仍充斥在胸口。
「你非得這個時候找我興師問罪嗎?」看了他半響,言筆終于忍不住的輕嘆了口氣。
現在的他最想要做的事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自我反省一番。他竟然會在執行勤務的時候發呆,連命都差一點丟了。如果這事是發生在他的組員身上,他肯定會以最嚴厲的方式責罰他們,但是做出這麼愚蠢的事的人卻是他自己。
有種想要拿頭撞壁,以求腦袋清醒的沖動。他究竟在做什麼?這根本就不像他會犯的錯,但是罪證就在他手臂上,讓他想賴也賴不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最近究竟是怎麼了,剛剛發呆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雍小歡,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之所以失常是因為她自那天消失之後,便不曾再出現在他面前,連雍沁歡被雍正英花錢請來的律師帶走的那一天,她也沒有出現。
她到底跑哪兒去了?照理說,她應該緊跟在雍沁歡身邊,把握住每一次他倆獨處的時候,督促他勸導雍沁歡、導正她偏激的行為與想法才對,然而過去三天來,她不僅一次都沒出現,甚至雍沁歡被保釋時,也不見她現身。
她到底跑哪兒去了?她說過只有他能幫她,可是不見她的人,他要怎麼幫她?
其實這全是借口!說是幫她,自始至終她要他幫的都是雍沁歡,而雍沁歡過去三天也都待在他身邊,但可有見到他做了什麼?
他的失常為她,因為他想她,想見她,想知道她這幾天到底跑哪兒去了,為什麼突然不見蹤影。他還怕,如果不是她沒現身,問題出在他身上,他變得像其他人一樣看不見她、听不見她的話,怎麼辦?這個想法讓他心慌,雖然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不會的,不可能,但是那想法仍不時鑽進他腦中,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失常恍神,然後——
「如果你要說這是興師問罪的話,沒錯,我就是要在這個時候找你興師問罪。」柯森瞪著他說。
「我現在沒有心情說故事給你听。」他心情疲憊的說。
「那麼說給局長听呢?」
「你在威脅我?」「難道我的樣子看起來像在求你?」
看著一臉絕不妥協的柯森,言筆重重的嘆了一門氣。
「老柯,不是我不想跟你說,而是連我也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麼,我……」他深吸了口氣,決定道︰「我想請幾天假好好想想,你幫我向局長說一聲好嗎?」
「什麼?」「我想請假一段時間。」以為他沒听清楚,他重新說了一次。「老兄,你別開玩笑了。」柯森呆呆的瞪了他半晌,才以不信又帶點懷疑的口吻緊盯著他說。
「記得幫我請假。」他看著他,交代完轉身就走。
柯森呆立在原地,半晌後像是突然被火燙到般跳起來,迅速的追上正拉開車門,準備上車的言筆。
「等一下、等一下。你若請假的話,那些原本在你手頭的案子該怎麼辦?」他抓住車門阻斷他的動作。
「局長自會安排。」
「見鬼的局長自會安排,你應該知道那些案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掉到我頭上。」「辛苦你了。」言筆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接著便坐上車,在他手不及下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柯森驀然咒聲大叫。
「該死,你給我回來,言筆——言筆——」
第六章
一腳踢開房門,言墨大步跨入房內,瞪著一室的昏暗,以及窩在床上不知道頹廢了多久的言筆。
真不知道老大最近發了什麼神經,竟然會主動請休,而且一休就像是要將過去一年沒休的假期全部休掉一樣。
一開始柯森打電話給他,要他幫忙叫老大去上班時,他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以老大過去拼命三郎的蠻干方式,他倒是挺贊成老大有空休個假。
但是誰知道一次、兩次、三次,從柯森第一次打電話給他,到上一次,也就是半個小時之前。雖然他一共只打了三次,但時間卻足足拖上了半個月之久。
老大連休了半個月沒去上班?
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所以一掛斷電話後,他立刻驅車來到老大在外的住處,並用備用鑰匙進屋,然後就見到眼前這樣的景象。
「老大?」他皺起眉頭,揚聲叫喚,床上的人卻毫無反應。
他眉頭一皺的走上前,在快接近他床時戛然而止,低下頭,只見床邊堆了一袋又一袋的啤酒,有些是已經喝完的空瓶子,有些則是尚未打開的。
言墨的眉頭在一瞬間皺得更緊,他將視線移回床上醉死了的人身上。這才聞到隱約充斥在空氣中的酒氣。
般什麼鬼?
「老大,醒一醒。」他伸手推了推床上的言筆,但他只是翻了個身,並沒有醒來。
他瞪著他,深吸一口氣卻讓空氣中飄散的酒氣嗆了一下。他走到窗前,一把將窗簾拉開,陽光瞬間射進屋內。他再把緊閉的窗戶推開,清新的空氣立刻涌進。
陽光的進駐讓原本隱蔽在昏暗後的凌亂一一呈現。言墨蹙緊眉頭,視線由地板上凌亂的鋁罐、衣服、桌面盛著吃剩速食面的鍋碗匙筷,到床上那個像有一星期沒刮胡子,頭發亂糟糟,衣服縐巴巴,而且還明顯的可以看出瘦了一大圈的人身上。
他該死的到底在搞什麼鬼,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老大,醒一醒。」他走上前,用力的搖晃他,大有一副非把他弄醒否則絕不罷手的決心。
言筆申吟一聲,想翻身避開他的打擾繼續睡,但言墨非但不讓他如願,搖晃他的力道反而加大。
「醒過來,老大!」
一陣語焉不詳的咕噥聲後,言筆終于緩慢的睜開雙眼,但是在他雙眼中,除了滿布的血絲和茫然之外,言墨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