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她舉步朝櫃台的方向走去。她現在手上雖是沒錢,但她兼的幾份家教與工讀的薪水再幾天就可以領了,如果醫院不容拖欠太久的話,相信那些工讀的雇主也會願意讓她先預支的。
俗話說得好,天無絕人之路。她相信老天有眼,絕對不會錯待他們的,畢竟這些年來即使再苦、再痛,他們兄妹倆也未曾做過一件惡事不是嗎?
她要相信老天,相信神不會錯待他們兄妹倆的。
不會錯待是嗎?哈哈哈……好個不會錯待!
‘章小姐,很抱歉令兄所患的病癥已確定是肺癌,癌細胞已侵犯到縱膈腔,甚至有轉移的跡象,現在只能接受化療,至于成效……很抱歉,我無法向你保證,但是院方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來醫治令兄的,請你放心。’
回想起醫生所說的那番話,章宜靈忍不住又歇斯底里的苦笑起來。
‘哈哈哈……’
無法保證成效,卻又叫她放心,她實在應該當面問那醫生,她到底對哪一點可以放心?是哥哥的病呢,還是即將面臨的龐大醫藥費?抑或是當哥哥知道自己病情之後的反應?她什麼也放心不下啊!
而即使治療也無法保證成效的肺癌,他們說得好听,沒有冠上‘末期’兩字,但也已經到了第三期。
為什麼哥哥會得這種病?為什麼她沒有早一點發現哥哥他長期咳嗽、胃口不佳、體重不斷減輕和身體衰弱等不正常的現象?
來不及了,她再後悔也改變不了一切既定的事實,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的賺錢、籌錢、借錢,她要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物和最好的儀器,替哥哥治病,只要有一線治愈的希望,她就絕對不會放棄。
她章宜靈以生命起誓,即使賣了自己,她也要給哥哥最好的治療!
帶著堅定的決心,她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五光十色的招牌‘虹之戀人’,這應該就是喬美所說的那一間PUB吧?
閃爍不停的霓虹燈在眼前轉得她頭昏眼花,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卻不巧的撞上了人。
‘對不起。’她低頭道歉,並未特別注意對方長得是何模樣,緊接著便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朝虹之戀人的入口大步走去。
店門口站了兩名身穿白襯衫、黑背心、黑長褲,看似Waiter實則為保鏢的男子,他們在看見她之後,懷疑的相覷一眼,其中一名對她開口道︰‘小姐有事?’
不能怪他會如此問,而不是對她說什麼‘歡迎光臨’之類的招呼詞,因為就她身上寒酸的穿著——一件洗得褪了色的T恤,加上一條早已過時的及膝裙,還有她腳上那一雙一百九十元的尼隆布鞋和一百元一打的糖果襪,她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來Pub玩的女生。
‘我可不可以見見你們的負責人?’咽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的問。
‘有事嗎?’
‘我是來應征的。’
‘應征?本店並不缺服務生,也沒有刊登廣告征人,你是不是弄錯了?’
‘不,我不是來應征服務生的,我是……是……’是來應征應召女郎的。
可章宜靈實在說不出口,即使她早已覺悟,也已下定了決心,還是無法將那幾個代表即將出賣自己的字眼說出口。
見她明明是一副寒酸樣,卻有一股清新的吸引力,兩名保鏢不約而同的對看了一眼,又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後,其中一名微微地眯起雙眼問︰‘你是想來做那個?’
那個?是了,現在政府掃黃行動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誰敢明目張膽的將那種輕易就能引來警方關注的字眼掛在嘴邊?還好她沒說出口。
‘嗯。’心情沉重到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她還是強迫自己點頭輕應了一聲,為了錢,她根本就沒有退縮的余地。
‘小姐,你有沒有搞錯,我們這里可是一間經過政府立案合法的PUB耶,不做那些違法的事,你找錯地方了。’
‘嘎?’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說出這麼一段意料之外的話,章宜靈愕然的微張著小嘴,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保鏢的眼光霍然往她身後移去,臉上漾起職業笑容,‘歡迎光臨。’
她反射性的回頭,只見兩名衣著光鮮、小骯微凸、頭頂微禿,一副瞼上寫著「事業有成’四個字的中年男人,正朝這方向踏步而來。
‘喂,你怎麼還站在這里不動?別擋路。’眼見貴客就要臨門,門口卻還杵著一個窮酸鬼,怎麼看都覺得是觸霉頭的m件事,一名保鏢忍不住跋人的推了她一把。
毫無防備的被推了一下,章宜靈踉蹌的向後退了一步,卻因踩空身後的階梯,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的向後墜落。
‘啊!’
‘小心!’
隨著她的失聲驚呼,一陣急遽的腳步聲和一道沉厚的嗓音同時在她身後響起,隨即她便感受到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
‘你沒事吧?’
‘沒事。’她心有余悸的搖頭,抬起頭只見救她的是剛剛那兩位中年叔叔之一。
其實她叫對方叔叔並不為過,因為近距離看才知道剛剛遠看的微禿,是他以側邊頭發逆梳到頂上的結果,事實上頂上早已無毛。至于柔軟的懷抱,則正是他凸出的小骯。他的年紀至少將近五十歲。
‘小馬,你怎麼可以對女孩子這麼粗魯呢?’張董斥責著伸手推她的保鏢。
‘對不起,張董。’小馬急忙道。張董可是他們PUB的財主之一,得罪不起呀!
‘你該跟這位小姐說對不起,不是跟我。’
‘對不起,小姐。’小馬立刻唯唯諾諾的向章宜靈低頭道歉。
‘不,是我的不對。’她急忙搖頭,說完,抬頭看向身旁看似頗有權勢的中年叔叔,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請他幫忙說項。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看出她一臉有口難開的樣子,張董和善的問。
‘我……’章宜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看向那兩名保鏢,希望他們或許能幫她說出她說不出的話。
注意到她目光的轉向,張董也用目光向小馬詢問。
小馬表情微微地猶豫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在他耳邊悄悄低語。
只見張董听了之後,濃眉倏然向上一挑的看著章宜靈,原本還算正人君子的眼光逐漸產生了變化,明顯地染上一抹曖昧不明。
‘小姐,你今年幾歲呀?看起來好像還很小的樣子。’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張董沉厚的嗓音帶著關懷的語氣。
‘我已經二十歲了。’她急忙答道,同時在心中補了一句,再過幾個月就二十歲了。
‘二十歲?你看起來好像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張董搭在她肩上的手逐漸向下滑至她縴白的小手。
‘不,我已經二十歲了,真的,不信的話我……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證件。’相差幾個月,他們應該不會計較吧?
‘不,我相信你。’
手背上突然傳來有力的一握,章宜靈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被叔叔握在手中,而且還不是那種單純的握,他的手或輕或重的揉搓著,從手指、手心、手背,甚至爬上手腕,企圖竄入她衣袖中。
雞皮疙瘩在一瞬間爬滿全身,她想也不想便直接抽回手,迅速的退後一大步,難以置信的直瞪著他。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性騷擾!
‘怎麼了?’
瞪著眼前這張依然和善的面容,她卻不由自主的從心里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她轉身拔腿就跑。
好可怕、好惡心、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