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在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即進入備戰狀態,那是一個曾為中情局情報員基本的自律之一。可是在他轉頭看清楚後,整個人放松下來。
那是一張非常美麗的睡顏,挺直的鼻梁,溫潤的唇瓣,長長的睫毛覆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柔柔的發絲圈在臉龐外圍,另外有幾經散在他責于她頭頂上方的手掌上。
他合掌細細地感覺她秀發的輕柔。
李奇往四周梭巡一下後,這才低頭看向自己包里著紗布的月復側。
他太大意了,即使離開中情局數年,以他的身手也不該輕易就中槍,看來他最近的日子真的過得太優渥,竟連最基本的居安思危都忘了,這一槍中得還真是活該。
不過,他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讓他住進了心儀女人的家。
有一失必有一得,或許他真被自己所信任的手下給背叛,但若能因而換得與她的相處,他不會覺得生氣。
他要善加利用這個機會。
望了一眼依然熟睡的饒從夫,他緩緩下床來到客廳,躺了一個晚上他覺得全身不舒服。
客廳里的時鐘告訴他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十分,他拿起客廳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看新聞。
昨晚槍聲驟響,對方至少連續朝他開了十槍以上,他想,雖然現場找不到他這傷患,但也許新聞會有報導。
丙真,一則新聞報導了昨晚事發的地點,除了附近居民說有听到槍聲和找到殘留的彈殼外,警方根本無從查起。
李奇蹙眉思索著是誰想殺他?如果他死了的話,又有哪些人能從中得到好處?
擁有一對身為孤兒的父母,在父母死後,他這獨子在世上已沒有任何血親,所以他的財產除了傳子之外,該再無任何繼承人。然而現今已有三十五歲的他卻沒有任何結婚的念頭,甚至還有一輩子單身的打算。
所以幾個好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時,大伙總會開玩笑的要他寫封遺囑,倘若自己真的走了,可以將財產分贈給他們,以免便宜了政府。
這本是個玩笑,卻在他深思熟慮之後,成了白紙黑字的事實,只不過令他不解的是,他的遺囑都寫了半年之久,如果要對他動手的話,早有機會才是,為什麼偏偏要選在昨天呢?
充滿疑惑的目光無意識地在室內來回梭巡,李奇始終想不透這個疑問,直到他的視線對上一個相框,看見照片中比陽光還耀眼的美人兒。
「該死的!」他忍不住低咒出聲。
他知道誰要他的命了!
只要看郭充庭平日與誰最為接近,那人便是企圖對他不利的人,因為唯有經過郭充庭的通風報信,才會知道今晚他的行蹤與動心。唐麥克,難怪他平常動不動老愛探問他什麼時候要請大伙喝喜酒,從不厭倦,原來是有目的的。
還好他的目標是放在自己身上,如果遇襲的是饒從夫,他可就對不起她了。
還依稀記得她昨晚的照顧,由于多年的職業反應,使得他在她近身時便將她制伏在身下,等到因牽扯傷口痛醒,才反應過來。
難怪她會毫無防備的睡倒在他身旁,是他把她累慘了。
想起先前睜眼所見的第一個美景,李奇不由自主地在唇邊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想到今後自己可以在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她,他就覺得幸福無比。
原來只要找對人,結婚這事一點也不恐怖。
笑容忽然隱沒唇邊,他搖了搖頭。現在就陷入幸福未免太早了,畢竟他們倆還不算認識,即使他真對她一見鐘情、非卿不娶,她對他是什麼感覺他完全不知道,如果她剛好最討厭他這類型的男人,那他該怎麼辦!李奇為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蹙起了眉頭,接著又狂妄的露出誓在必得的神色。
不管如何,他已經決定要她了。
他起身走向在客廳一角的冰箱,拿出兩個蛋後進入廚房。他想,她應該不會不願意分兩顆蛋讓他當早餐才對。
以熟練的技術替自己煎了兩個七分熟的荷包蛋,他突然發現,除了筷子和湯匙外他找不到任何叉子。
第三章
緩緩地睜開眼,饒從夫愕然地注視著眼前熟悉的一切,腦袋一片渾沌不清。
突然之間,眼前的急救箱喚醒她的神智,她轉過頭,赫然發現,她的病人不見了!
瞪著身邊的空位,她說不出心里復雜的感受,像是怪罪李奇的忘恩負義,說走就走,連聲謝都不說,又像在氣他的毫不眷戀。
饒從夫忽然用力地將頭發揉亂,又甩了甩頭。
她在干麼?這不是她原本的計劃嗎?只要他一有體力,便毫不留情地要將他一腳踢出門,現在他自動自發地走了,她又在煩惱、氣憤什麼?
一想通,她立刻站起身,簡單地整理一下床鋪便走出客房。然而前腳才踏出門口,她整個人便僵在原地,愕然的瞪著眼前的一切。
她以為早已離開的那個男人,正用雙手抓著兩支筷子,以違反常態的扭曲動作夾著盤內碎亂,疑似荷包蛋的東西,拼命地想將它們送進口中。
靶受到她的目光,李奇稍微轉頭看了她一眼,就在那一瞬間,眼見就要進口的東西突然掉回盤內,他臉上尷尬的表情立刻變成懊惱。
他瞪著手上的兩支筷子,恨不得將它們折斷方能消氣。
「哈……」
饒從夫不能自已的大笑出聲。
李奇轉頭看向她,目光中有著濃濃的譴責。
「對不起,可是你的表情和動作真的很好笑。」她笑不可遏的道,對他沒有離去的事實不甚在意。
看著笑到蹲子抱著肚子的她,他頹喪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真是該死!想他李奇對于任何事都是攻無不克,偏偏拿一雙筷子沒辦法。
想想自從他在台灣開了分公司後,一年內至少都會到此視察一個月以上,卻始終學不會用筷的技巧,真是丟臉!
「對不起,請問你笑夠了嗎?如果夠了,可不可以好心借我一支叉子?」他嘆了一口氣道。
饒從夫好不容易忍住笑,走進廚房內取出一支叉子,遞給手足無措的他。
「謝謝。」他感謝的說。
她坐進面對他的位置,雙手撐在桌面上好奇地看著他。
「你怎麼會連筷子都不會用?」
李奇滿足的用著自己熟悉的餐具,三兩下便將盤內早已冷卻的荷包蛋掃進口中,這才抬頭看她。
「因為我是美國人。」
饒從夫點了下頭,「難怪你說得一口生澀的中文。」
「我曾對中文下過苦功,可惜仍然說得不太好。」
「卻不曾對拿筷子下過苦功?」她忍不住再揶揄道。
他輕吟一聲,「可不可以請你忘了之前看到的事?」
「可以。」她阿莎力的應和。「不過請你立刻起身離開這里。」
李奇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條件,瞬間垮下他那才揚起的感謝笑臉。
「好狠,你沒看見我受傷了嗎?」他裝可憐的瞄了一下月復部的槍傷。
「但那不影響你的行動力不是嗎?」她瞟了瞟桌上空空如也的盤子道。都可以爬起來自己弄早餐吃了,她就不相信叫他離開能要了他的命。
「我全部的氣力就只夠做這件事而已。」
饒從夫一臉鬼才相信的表情。
「你真那麼狠心?」
「如果真夠狠的話,昨晚就該把你丟在停車場。」
「既然如此,你就送佛送上天嘛。」
「我欠你的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沒有,不過你說過你不想良心不安。」
「你死了嗎?」她又立刻接道︰「沒有。」
「但是只要離開這里,說不定我連今天都活不過。」
「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