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東沒想到,他只是昨夜臨時出門辦個事,今晚就回來,才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女人就可以病成這副模樣,嘴唇泛紫,全身都像冰塊,活像是馬上就要到閻王那里報到似的,要不是他在第一時間替她輸送了內力,讓她的身體回溫了一點,她可能真的會死了……
想到此,墨東不禁雙眉緊蹙。
聞風閣的大廳內,被緊急請進大將軍府來的範太醫,對宋暖暖這場來得甚急的病癥很是詫然,問道,「怎麼昨天中午人還好好的,才一天就病成這樣?上回在晉王府她因為太過勞累在床上足足沉睡不醒了幾日,就已經嚇壞老夫了,可她這會叫不醒卻是真病了,難道是你們讓她凍著了?」
太醫這一問,站在一旁的李承和雷封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是我安排不周,讓宋御醫著了涼。」雷封越說頭垂得越低,「我沒想到這姑娘的身體這麼差,她自個兒不就是大夫嗎?」
「她那冰寒入體之癥乃無藥可治之病,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和平日用藥膳養著,最怕冷著凍著累著,連宋太神醫也沒能治好她,何況她自己?」範太醫嘆口氣直搖頭,「真是可惜了,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要不是身體差成這樣,以她切脈的功力不知可造福多少找不出病因深受苦痛之人。」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範太醫看了墨東一眼,「大將軍在我來之前應該有先運功暖了她的身子吧?」
「是。」
「要不是這溫熱之氣在她的體內流竄,沒讓她失溫,恐怕她就真的不行了。」範太醫又嘆了一聲,「把我開的藥方子熬好,一天四次,連給她喝七天,如果她能醒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怎麼救她自己,如果她還是醒不來……那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此言一出,太廳內眾人皆沉默了。
範太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覺得自己在這里很不自在,「那,老夫先告辭了。」
「是,勞煩範太醫了。」坐在輪椅上的墨東恭敬的朝他拱拱手。
「不敢當。」
墨東轉向雷封,「雷大總管,替我送一下範太醫。」
「是,大將軍。」
雷封領著範太醫一離開聞風閣,李承馬上朝墨東跪了下去,「都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上次主子替宋暖暖攔了他一劍,主子只是冷冷地念了他幾句,叫他以後沒他的命令不許再沖動行事,是他自己愧疚的在聞風閣外跪了一天一夜,還是主子讓趙信把他拉回房睡覺去,才算過了。
如今,主子的傷都還沒痊愈,他又闖了大禍,累得主子帶著傷還得替那丫頭運功渡氣,若那丫頭真有個三長兩短……
墨東看著他冷冷地道,「你的確該罰,就罰你每天親自挑柴燒水熬藥直到宋御醫的病好了為止,若她一輩子好不了,你就給我干一輩子。」
「屬下……遵命。」
永平王樂晟是樂熙的親弟,也是墨東的義父,墨東十二歲就跟著他上戰場殺敵,兩人的父子關系比較像師徒,雖不算親密,卻對彼此了解至深,台面上兩人平日往來不算頻繁,台面下卻經常見面。
今日,永平王的儀仗堂而皇之的停在大將軍府門前,由大總管雷封親自出來迎接,一路把人送到了聞風閣,墨東早已在閣前等候,沒急著進屋,反倒由趙信推著輪椅陪永平王去湖畔走走。
日陽高掛,波光瀲艷,春天的白日,陽光暖暖,連湖畔的風吹起來也不覺太冷,幾人徐步走著,很有一番閑散之情。
「听說晉王把那個欽點御醫送進大將軍府了?你打算怎麼辦?」
听義父問起,就知宋暖暖一進大將軍府就差點一命嗚呼這事,定已借由範太醫之口傳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定又在與義父閑聊下「無意間」說起這事,這也是義父如此堂而皇之來到大將軍府找他的最大原因,目的就是為了做給皇帝看。
「那是皇上的恩典,兒子當然會好好珍惜。」
永平王樂晟聞言一笑,「是好好珍惜那個姑娘呢?還是好好珍惜皇上的恩典呢?」
墨東的俊顏微微一臊,「父親切莫多想。」
「你兩次失約都是為了這姑娘,一次為了護她而挨了李承一劍不克前來,二次為了替她保命運功渡氣,硬是錯過了跟為父約好的時辰,我能不多想嗎?」
「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將仇報,是我的手下太過魯莽,我替她挨那一劍也是應當。至于前幾日的失約,父親不說了那是皇上的恩典嗎?兒子豈能讓她一進府便有損有傷?我的手下不明事理,是我教導無方,自然得想盡辦法救她一命。」
墨東所言,一切在情在理,不過他是誰?他可是打小帶著墨東上陣殺敵的義父!若他一切只是公事公辦,又何必親力親為?還把人帶進了聞風閣親自照看?他那些話唬別人可以,唬他這個義父可差遠了呢。
樂晟哈哈大笑,「你能在意一個姑娘是好事,這麼多年來你不沾,律己甚嚴,我都以為你要上山當和尚去了。」
墨東輕輕皺了皺眉,「父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咱們說正事吧。」樂晟壓低了嗓問,「那天耆部落的蹤跡,可查到是何人了嗎?」
「兒子親眼確認過了,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
所有人都可能認不出來此人是誰,但墨東征沙場十多年,又是鎮北大將軍,對北百世國部落的狀況算是了如指掌,何況,此人還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雖不至于說化成灰他都認得,但基本上一眼他便能認出。
樂晟皺眉,「果真是這小子,就是個不省心的,上回在蒲京私會了晉王,這會又進了京城,他想干什麼?」
「除了半個多月前私會晉王,他沒特別做什麼事,就是一路游山玩水,吃好吃的,買好玩的。」
「他知道你盯上他了嗎?」
墨東沉吟了一會方道,「我想他是刻意讓我盯上他的,包括上次他私會晉王……後來想想,也許是他刻意找人引我過去。」
一個多月前,他私下出城替義父暗訪江南三江口鹽賊弊案,因地方官不追拿不上報,散鹽于眾又苛以重金,人民苦不堪言,皇帝不知從何處听聞消息,便把此案交給義父,義父便讓他親自前訪查探此事,竟是太子為收買朝中大臣人心,縱容依附之地方官為禍。
回京途中的某夜,他和李承趙信三人黑衣蒙面掩人耳目,為查清一件陳年密案在夜里各自單獨行動,他突然被一身紅衣又行跡鬼祟的人影吸引目光而追了上去,那紅色身影的腳程極快,一直保持著不讓他逮到卻也不讓他跟丟的距離,就這樣他來到雲牧亞和晉王密會的地方。
北方第二大敵國天耆部落狼族的王子,和當朝甚有勢力搶奪帝位的二皇子晉王,在京城外的東都密會,這意味著什麼?
當時的他本來不及細想,四面八方的箭已疾射而來,他縱身飛離,晉王最得力的手下兀野緊緊相追了上來,劍劍都似是要他的命,這是他頭一次與兀野交手,方知兀野之實力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強大許多。
交手數回之後,他硬是受了兀野一劍,那一劍不深卻讓他鮮血直流,頭暈目眩,憑著僅存的氣力,他以卓越的輕功遠離那是非之地,避到蒲京近郊山里的小屋,宋暖暖就是在那里救了他一命。
「目的呢?」
「兒子不知。」
「若他是有心引你過去,害你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