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麼會這麼復雜?
不管了,無論如何她要用盡鎊種手段阻止他太快回到京城,阻止他太早看到他愛著的那個公主。
這段旅途是她僅有的機會了。
「段大哥……」馬車在漆黑的夜色里奔馳了好一段路之後,紀心妍掀開車簾,蹙著柳眉對段人允道︰「我不太舒服,可以先歇息一下嗎?」
「妳哪里不舒服?」
段人允馬上感到自責,扯住韁繩,令馬原地踏走。
遍心似箭的他,渾然忘了身邊還帶著一個紀心妍。
一開始他還注意著不要走得太快,但現在,他快馬疾馳,一心只想見琤兒,根本忘了她。
「我覺得心好痛,這是我的老毛病了……」她撫著胸口,佯裝不適,而且打算一直裝下去。
第十二章
冬末初春,京城的翠堤河依然波光粼粼,河上依然有許多富家子弟乘船出游在追求名媛淑女。
坐在河岸邊太平酒樓二樓的臨窗位于里,酒樓的簾旗迎風飄揚,琤熙倦懶的雙手托腮,眼眸半瞇半闔地落在河面金光燦爛的水波上,好像一時半刻之間,隨時會睡著。
慕容雪平唇角掛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微笑,悠閑地輕搖羽扇,徑自品茶,也不逗她說話,也不打擾她,讓她去冬眠。
沒錯,她是在冬眠。
自從冬天里某一夜,有個人連夜離開京城,至今未歸,她就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一直到現在,
「你愛過人嗎,慕容?」
一陣長風從窗外吹來,送來了桃花獨特的芬芳。
終于,琤熙良心發現了,主動問了慕容雪平一個問題,畢竟是她約人家出來喝茶的,一直把人家當空氣也不公平。
慕容雪平優雅的啜了口茶,低垂的眼里閃著幾許笑意。「沒愛過。」
向來只有人愛他,沒有他愛人。
「我就知道。」琤熙的語氣很失望,模樣更加懶洋洋。「像你這麼自戀的人,只可能會對一件美麗的衣服愛不釋手,怎麼可能會去愛人呢?」
她真是問錯人嘍。
看來,她或許應該回宮去問問她皇兄比較妥當,畢竟皇兄與她一樣,都正陷于苦戀之中,他們真是一對可憐的兄妹哪。
「愛人不如沉迷于某樣事物。」
慕容雪平語帶玄機地道。
琤熙不甚感興趣的看了他一眼,春光無限好,有多少人可以像她這般悠閑逍遙?所以她打算再小睡一會兒,才不會辜負她餃著金湯匙出生。
「別睡了。」慕容雪平的聲音傳到她耳里。「我知道有個絕妙的地方,可以叫妳起死回生。」
眸子微睜。
「哪里?」
京城還有哪里是她永樂公主沒見識過的嗎?
那人不在京里,她做什麼都沒意思,就算去搶劫也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令他回來。
慕容雪平漾開一抹邪肆的笑容。
「賭坊。」
于是她跟著他去了賭坊,也真的沉迷了,還狠狠沉迷了三天。
睽違三個月之久的京城,已然換上春天的新裝。
紀心妍難掩歡喜之情的看著丞相府。
華麗的相府門禁森嚴,府門外青翠蔥籠,長達幾十里的柳色青綠,萬枝柳條低拂著河水,景色動人,別有韻致。
她更加心動的瞅凝著段人允。
他雖然只有二十二歲,但騎射之能與才略冠絕,均名聞天下,他是開朝一百二十年來,最年輕的護國大將軍,高闕之功,震動關中,也難怪丞相府會建造得如此規模宏大,這一定都是沾了他的光。
走進府里,滿園的花香濃郁,紀心妍想象自己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可以在這里安身立命,與偉岸的意中人長相廝守。
這一切,只要她用對心機,打敗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就可以了……
「少夫人呢?」
段人允一入府就行色匆匆,除了交代婢女替紀心妍安排房間,他頭一個問的就是琤熙的去向。
因為紀心妍的心病一路上不停發作,不宜趕路,因此他們走走停停,原本快馬加鞭只要十天十夜的路程,竟走了兩個多月才到京城。
這段時間,他實在恨不得插翅飛回京城。
然一想到過世的紀逵,又不能扔下虛弱的紀心妍不管,只好強忍著相思。
「回少爺的話,奴婢不知道。」一名婢女恭敬地道,心想著少夫人不知又闖了什麼禍,好好奇啊。
段人允苦笑一記,不過現在所流露的不是生氣,而是微帶著寵溺、拿她沒轍的苦笑。
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蹤,她還是沒變,一樣那麼愛亂跑,一刻也靜不下來。
看來只有去問小青了。
他轉移方向,紀心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不願先去房里休息,他也漫不在乎。
讓她跟著就跟著吧,反正他現在的目的只有一個--見到琤熙!
他的心急落在紀心妍眼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要見見她的情敵,雖然她知道會和那個嬌怯的永和公主長得一樣,但她就是要會會她!如果永樂公主也像永和公主一樣孱弱,那就好辦了。
段人允大步走向落暉軒,盤算著今日就要琤兒搬到他住的朝陽軒,哪有夫妻分開兩個院落的道理呢?
夫妻……這個美好的字眼令他泛起了深濃的笑意。
「小青,公主呢?」
「獨守空閨」的小青坐在椅上,正專心地在繡一條手帕。
手帕是她閑著沒事替殷震宇繡的,但突然闖入的挺拔身影害她嚇了好大一跳,險險刺到自己的手指頭。
待她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又嚇得馬上跳起來,恭敬站好,不敢亂動,只不過眼神很不安。
駙馬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愁眉苦臉的想,才一回來就要找公主算帳,她家公主究竟又闖了什麼禍啊?
她低垂下眼,感到沒臉抬頭。「奴婢……奴婢不知道。」
「是不是在我娘房里?」
段人允興沖沖的問。
他娘和殍兒的感情像母女一樣,知道他們誤會冰釋之後,頭一個高興的一定是他娘。
「應該……不是。」
小青心驚肉跳的閃躲著段人允亢奮的目光。
完了,她怎麼有膽告訴駙馬爺,公主其實已經三天沒回府了。
三天前,公主她要死不活的找慕容公子一起去喝茶,沒想到他們這麼渴,一喝就喝了三天,沒消沒息的,害她在府里干著急。
萬萬想不到的是,離家三個月之久的駙馬爺會挑在這個時候回來,這兩個人如果見面了,難不保又有一場戰爭要發生。
「那麼,她究竟在哪里?」
段人允的語氣不慍不火,只是透露著渴望與期待,但听在心里有鬼、緊張兮兮又不敢正眼看著他的小青耳里,卻變成了逼問。
小青開始扭絞著雙手,她硬著頭皮再答,「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救命啊!鮑主,如果您心里還有小青,就快點回來救我吧……
或許是她們主僕相處久了,真的心有靈犀一通點吧,琤熙還真的和慕容雪平正巧在此時走進了落暉軒的廳堂。
兩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雖然面有疲色,但卻是精神抖擻的。
段人允的目光立即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雖然已經嫁作人婦了,她仍然保有自我的風格,做少女裝束。
她穿著藕紫色的輕紗,外罩俏麗的白色短裘,一雙飛揚而美麗的眼楮散發著得意與笑意,身上斜背著雕花長弓,手里提著一只籠子,籠里有只受傷的春雁。
他從頭到腳將她仔細的看了一遍,最後回到她飛揚的唇角邊。
難不成,這春雁是她的獵物嗎?
他在心里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