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公主 第19頁

心亮細說從頭,兩位童心未泯的老人家听得津津有味。

「這麼說,采丫頭現在人在尼泊爾嘍?」沈老先生笑咪咪地,認為讓柔荏花朵般的心采飛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是件好事。

「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沈老太太比較婦人之仁。「采丫頭向來柔弱沒有主見,在你們媽媽的強勢下,她只有依馴的份兒,這會兒到尼泊爾那陌生的地方,怕她會吃苦哪。」

「您放心,外婆,姊她很好。」心亮依戀地握著外婆的手,在上面看到了歲月的痕跡。

小時候的母親總是高貴不可侵犯的形象,她沒吃過母親料理的半頓飯,倒是最懷念外婆做的粉蒸排骨。

沈老太太看著她,語氣益加慈愛了。「那你呢?你在這里好不好哇?你媽沒欺負你吧?」

心亮噗哧一笑,看著一臉認真的沈老太太。

「媽怎麼可能欺負我呢?她根本認為我是心采,就算發現我的真實身分,我想她也不會欺負我、頂多只是訝異罷了。」

沈老太太嘆了口氣。「你媽她呀,一輩子都沒乖乖听過我們兩個老人的話,她要嫁給恩州,我們沒敢阻止,她要離開恩州,我們也插不上手……這兩個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離婚,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再續前緣,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我們也不敢想了……」

心亮瞪大水眸,溢于言表的訝然浮上她瞬間變得憨憨的面孔。

「外婆,您說我媽和我爸還沒有離婚?」她怎麼都不知道啊?

「是呀,他們直到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兩個人都沒有簽字,也不知道他們想怎麼樣。」沈老太太一副沒轍的語氣。

心亮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

「難道……他們還愛著對方?」這個想法使她渾身的細胞揚起一陣莫名的興奮感覺。

「那是不可能的。」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異口同聲地否決。

「為什麼?」心亮不服氣的問。

沈老先生苦笑。「孩子,我們太了解你媽了,她是因為不能忍受生命有不完美的離婚紀錄,所以將離婚之事一拖再拖。」

「那我爸呢?」

她老爸雖不是一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人,但分開十七年還不簽離婚協議書,這也未免粗線條得太過火了點。

人家塔安的孀居寡母卡瑪多年來一直心甘情願地照顧他們父女倆,擺明了對她老爸有某種中年情愫。

可是呢,她老爸不是裝聾作啞就是給她來個雞同鴨講,一直辜負塔安媽媽的情意,這難道都只是為了成全她母親的完美人生嗎?

「你爸?」沈老太太又疼惜起無緣的好女婿來了。「他是個只會貢獻給醫學界的老人,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婆,也就由著她任性了。」

「哦,老天,怎麼會這樣……」心亮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父母的世界里也有這麼幼稚的事,有這種十七年不見面的夫妻嗎?

「不談那些陳年舊事了,亮丫頭,說些你的事情給我們听,尼泊爾那地方好不好?你吃的好不好哇?你們父女……」兩老喜孜孜地開問。

心亮話閘子打開,一說大半個鐘頭,佣人進來斟茶補點心,又識趣地退下,祖孫三人用華語交談,沒人听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黃昏時分,有客來訪。

「老爺、老夫人,這是指名送給您兩位老人家的。」管家恭敬地差三名佣人捧著三大盒東西進來。

沈老先生興致盎然地看著拜帖。「咦,紫堂家的孩子差人送來的,挺名貴的。」

沈老太太也湊過頭去,立即眉開眼笑。「是北海道的帝王蟹。」

她跟老伴從年輕就愛食海鮮,這份禮物真是送到心坎里了。

沈老先生下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說請我們笑納,明晚紫堂家要特別宴請我們兩個老人,請我們務必賞光,還有,他說他深愛咱們家的‘心采’。」

「外公!」心亮抗議地喊,「您別胡扯,他怎麼可能這麼說嘛。」

「外公絕對沒有胡扯,他真是這麼說啊。」沈老先生把拜帖拿給孫女看,孩子般得意地指著上面蒼勁有力的字體。

看到拜帖,心亮倒抽了口氣,瞬間啞口無言。

因為他真的這麼寫。

「不管你或采丫頭誰嫁給紫堂家的孩子,對我們都沒有分別。」沈老先生看透了孫女的煩惱,老人家不放在心上的說︰「你們兩個都是咱們沈家的金孫,我會把你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外公……」她放心地依偎著兩位老人撒嬌,一償溫情夢。

紫堂夏也可以像她外公這樣不計較她是裴心采或裴心亮嗎?

她難以想像他知道她的身分後會怎麼想,大概光是責難與輕鄙的眼光就可以殺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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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堂古宅

晚宴排場隆重,精致料理排滿長桌。

今天出席的陣仗很龐大,幾乎所有紫堂家族里輩份較高的長輩都到齊了,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以中國唐裝和旗袍出席,兩位老人家見多識廣,態度從容,他們微笑以對,和未來親家們相談甚歡,席上毫無冷場。

今晚,心亮很溫馴地扮演著裴心采的角色,夾菜喝湯都小口小口,恭謹地低首,連眼瞼也沒敢稍稍抬起。

不是她今天被雷劈到失神了,因為她母親就坐在她旁邊,一直以高吊的眉眼提醒她應有的禮儀,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散席後,紫堂家的長輩提議到收藏室鑒賞古董,正好沈老先生有興趣,一群人簇擁著他去了,紫堂夏身為沈老先生的準外孫女婿,自然也在其中。

男丁走了,沈郁窈與紫堂夫人等一干女眷商討婚禮的細節,心亮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出了大廳,溜到了紫堂夏的別院,打開書房的門,輕悄悄地隱身進去。

「好累……」

她把自己丟進沙發里,索性踢掉木屐,放松疲累的雙腳。

如果能月兌掉和服就好了,穿這身衣服讓她覺得自己像尾魚,綁手綁腳的好不自在。

今天她還沒和紫堂夏說到話,可是她喜歡他今天穿的衣服,身著日本傳統服飾的他,看起來有股勃發的英氣,平時的冷漠少了幾分。

看的出來她外公、外婆都喜歡他,可是他們兩位老人家都把問題想的太樂觀了,就算沒人揭穿她,她也沒有永遠扮演心采的能耐。

再說,也不能把心采永遠丟在尼泊爾啊……噢,這些問題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解決得了的了。

她一點也不討厭和她老爸一起生活在尼泊爾,也不討厭當裴心亮,更衷心地熱愛她尼泊爾的朋友們,可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是貨真價實的裴心采,那就不必再為這些惱人的問題煩惱了。

「不想了。」

抱著抱枕,她累得在沙發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里全是她與心采相同的面孔,還有紫堂夏,他重疊著她們姊妹兩人,對她們兩人交換身分的把戲無比痛恨。

然後,受不了他的瞪視,她們姊妹躍上了天,剛好落到白雲里,睡在白呼呼的雲朵之中……

「哦,舒服。」她嬌慵地打了細細的呵欠,意猶未盡地伸伸懶腰,再轉轉頸子。

室內很暗、很靜譴,也很溫暖。

有盞暈黃的燈光在門邊,窗簾遮住了外頭的光景,只覺得黑。

一覺醒來,她還分不清身在何處,倒是近在面前的一張男性臉孔將她三魂嚇掉兩魂。

「你怎麼會在這里?」心亮有點窘迫,她剛剛的睡相很「投入」,可不優雅哪。

「你外公他們都回去了,今晚你就睡在這里。」紫堂夏輕描淡寫的宜布。

「不行!」心亮別扭的猛搖頭,做過一次已經悔不當初了,她不可以再做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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