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在一間小教堂。」
「有證人觀禮嗎?」
「有一個牧師幫我們主婚,現場也有別的教友可以作證。」
「就這樣?」葉承紹沉聲問︰「你們有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嗎?」
朱挽香心一沉,緩緩搖頭。「我們還沒來得及去登記。」
「是嗎?」葉承紹冷冷一笑,隨手將照片拋還給她。「很遺憾,朱小姐,你所謂的婚姻並不合法。」
「什麼?!」驚訝的反倒是葉承家夫婦。「承紹,你是說……」
「就算他們真的舉行過婚姻儀式,但只要沒去登記,就沒有法律效力。」喬旋代替岳父解釋。「這是法律新修訂的規定。」
所以,他們不準備承認她是葉家的媳婦?
朱挽香自嘲地尋思。這一點,她早就料到了。
「朱小姐,你听見了,你跟我們家聖恩毫無關系,請你馬上離開!」白綺莉毫不客氣地趕人。
她挺直背脊。「我要見葉聖恩。」
「他不會見你。」
「我一定要見他——」
「你夠了沒?!」白綺莉惱得持不住斌婦的形象。「你還要死皮賴臉到什麼時候?」
死皮賴臉。
朱挽香澀澀地咬唇。這就是他的母親對她的看法嗎?為何所有做母親的,都那麼討厭她……
她堅強地揚起眸。「我一定要見他,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親。」
是的,她也是個母親,她也有個孩子要保護,即使她必須因此承受葉母對她強烈的憤恨。
「你說什麼?!」
她的聲明,在室內投下了一枚炸彈,掀起驚濤駭浪。所有人都呆了,看著她渾圓隆起的月復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葉承紹首先尋回冷靜。「朱小姐,你說聖恩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親,又說聖恩跟你結婚了,但就我所知,除了婉兒,他這幾年並沒跟任何女人交往,請問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呢?」
「大概半年多前。」她低聲解釋。「他到我們鎮上度假,在我那里住了四個月。」
「度假?住四個月?」葉承紹啞然,其他人亦同感驚異。
終于,白綺莉尖銳地笑了。「我早說了,這個女人在說謊!聖恩什麼時候去度過假了?還整整離開四個月?這半年來,他除了出差以外,一直在台北!」
朱挽香震住。「你說什麼?」
「我說,聖恩一直在台北。」白綺莉嘲諷地盯著她。「你說謊也要打草稿好嗎?小姐。」
「我沒說謊。」她依然堅持。「你們剛剛也看過照片了,他真的跟我在一起。」
「你——你這個死丫頭!」白綺莉臉色煞白,藕臂抬起,正欲重重甩落時,另一只臂膀及時扣住她。
「媽,你冷靜一點。」
是葉聖恩。他不知何時進會客室的,飛身急竄過來,擋在兩個女人之間。
「聖恩!」眾人悚然驚喊。
朱挽香卻一動也不動,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心韻在胸口敲響狂烈的節奏,血流在體內慌亂地奔竄。
是葉聖恩,真的是……他嗎?
是那個曾經為她戴上婚戒,今日卻要在這里與另一個女人訂婚的男人嗎?是那個哄著她耐心等他,卻準備要負她的男人嗎?
是……他嗎?
她不敢看他,不敢確認,她怕,怕在他眼底看到森冷無情。
「聖恩,你總算來了!」白綺莉見著兒子,松了一口氣,急忙告狀。「這女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居然騙我們你們結過婚,還說你跟她在一起住了四個月,簡直莫名其妙!如果你那時候待在那個什麼小鎮,那在台北的人又是誰?」
「在台北的人……當然是我。」他澀澀地聲明。
他說謊!
朱挽香咬緊顫抖的牙關,鼓起勇氣抬起眸,映入眼瞳的,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英挺的眉宇,斯文的氣韻,絲毫沒變。
但卻又有些異樣,他看她的眼神,不復當時的溫柔,卻也不是絕情,而是極復雜的深沉。
她看不懂。
「聖恩,你認識這個女人嗎?」葉承家質問兒子。
他一凜,良久,緩緩搖頭。「我不認識她。」
天與地,都在這一刻崩落,朱挽香感覺自己身陷瓦礫堆里,掙扎著呼吸,胸口卻疼痛著,透不過氣。
她絕望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你真的不認識我?」
「……抱歉。」
他道歉?為何道歉?
她嘶聲輕笑。「你失憶了嗎?葉聖恩。」
「我沒有失憶。」
「那麼,你是不想認我了。」她凝望他,雙眸無神,如失去靈魂的窗口。「也對,你為什麼要認呢?如果你還記得自己的承諾,今天也不會跟別人訂婚了……」
是她自己笨,竟傻到相信那猶如海上泡沫般的幸福,能夠如此輕易握在手中,是她太笨,才會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葉聖恩,我——」
她幽然暈眩,將所有的怨與悔,都推往意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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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夢半醒之間,朱挽香隱約听到交談聲——
「你別太擔心,堂哥,懷孕的人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她應該只是情緒太激動,暈過去而已。」
「我知道,水晶,可以麻煩你幫我叫醫生來嗎?」
「好,我去。」
「你別管她了,聖恩,說不定這女人只是假暈呢!」
「媽!你怎能這樣說?」
「是啊,嬸嬸,我看這女人說的不是假話,她都有照片了,總不會是合成的吧?」
「可是聖恩明明就不認識她……」
「會不會是朝陽?」
「朝陽?!」
朝陽是誰?為何大家听到這名字會如此驚駭?仿彿那是個不名譽的詛咒。
「喬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是說,朝陽可能假冒聖恩的身分,接近這個女人?」
「我覺得有可能……」
接下來眾人還議論些什麼,朱挽香已經听不見了,她太累太心力交瘁,迷迷蒙蒙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轉。
她睜開眼,怔忡地瞪著天花板,這里看來還是方才那間會客室,只是人都不在了,幽靜的房內,只有她孤伶伶地躺在沙發上。
她,被遺棄了嗎?
現在的他,想必在喜宴上意氣風發地挽著美嬌娘吧?那個名叫謝婉兒的千金小姐,據說是台灣航運業鉅子的寶貝孫女。
人家是金枝玉葉,她不過是鄉下村姑,一個精明的男人會做什麼樣的選擇,她應該很清楚。
她只是不甘心,曾經為愛受傷的自己竟會傻到輕信一個男人的謊言!
可他為什麼要騙她?根本沒理由啊!當初她毫無挽留他的意思,也一直沒告訴他自己已經懷孕,他到底為了什麼,要跟她玩一場結婚游戲?
若是他真能像一朵雲,瀟灑又無情地離開她的人生,她也不會對他留戀執著,為什麼要給她希望,又令她絕望?
為何要如此玩弄她?
她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朱挽香扶著額頭坐起身,疼痛在太陽穴附近脈動著,好想吃上一粒止痛藥,又怕傷了月復中的胎兒。
寶寶是最重要的,她寧願忍受頭痛欲裂的苦,也不能傷他一分。
一個母親該有這樣的覺悟,何況她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孩子……
朱挽香澀澀地抿唇,調勻呼吸,勉力站起身,抓起手袋背在肩側,悄悄走出會客室。
她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一個女服務生卻追上來。
「朱小姐,請等一下。」
她木然回首。「什麼事?」
「葉先生吩咐過,請你留下來等他。」
「你說哪位葉先生?」
「葉聖恩。」
是他?他要她留下?她以為他應該巴不得她消失才是。或者,他是怕她大鬧會場,才請人看住她?
朱挽香譏誚地撇唇。「你替我轉告他放心,我不會為難他。」語落,她逕自穿過長廊,不管女服務生在她身後急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