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尋著那光,慢慢地,認清那原來是一輛車,是葉聖恩的車。
他來了嗎?
她捧住胸口,心韻驚慌地鼓噪,她看著他停下車,冒險沖入風雨,一陣強風忽地卷來一塊看板,眼看著就要往他身上砸落。
「不要——」她駭然驚呼,踉蹌著往大門口奔去,緊閉的鐵卷門阻擋她的去路,她慌亂地找出遙控器,按下開關。
等不及門全開,她便伏子穿過狹窄的通道,狂風刺痛她臉頰,冰雨重重地擊落她全身。
「聖恩、聖恩——」
她顧不得疼痛,嘶聲呼喚,她好怕,好怕他出了什麼意外,怕死神又一次帶走她愛的人。
終于,她看到他了,蜷縮在地上。
她急奔過去。「聖恩,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撫著額頭望向她,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正對自己溫柔地微笑。「我沒事,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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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葉聖恩迎進屋里後,朱挽香先讓他換上干淨的衣服,然後搬出急救箱,命令他乖乖坐在客廳沙發上。
「你這笨蛋!台風天你還跑來做什麼?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她一面斥罵,一面將棉花棒蘸了藥水,輕輕抹上他破口的額頭,傷口並不深,卻足夠牽痛她的心。
「我不是說不要再見到你了嗎?你還來干麼?」她恨恨地叨念。
他卻感受到她話里藏不住的關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想見你。」
「那你也不用特地挑台風天來!」
「因為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他的嗓音,好溫柔。
她動作一凝,好片刻,才取出OK繃,貼在他傷口。「好了。」
「謝謝。」他頓了頓,左顧右盼。「海生呢?」
「在我房里,已經睡了。」
他點點頭,深邃的眼潭映著她的姿影。
「干麼這樣看我?」她回避他過分炙熱的眼神。
「我有份禮物要送你。」
「什麼?」
「這個。」他從口袋里挖出一方小布袋。
「這什麼?」她遲疑地接過,松開袋口,抽出層層棉紙包裹的東西,整個人愣住。「紫貝殼?」
「這片是你的。」他拈起其中一瓣。「那天你把它丟出窗外後,我找了一個晚上,總算找到了。」
「你……干麼這樣做?」她不敢相信。
但還有更令她驚訝的,他拿起另一瓣紫貝殼。「這個是我找到的,你對對看。」
她惘然,呆了好片刻,才在他的勸誘下,將兩辦貝殼相貼,果然密合成一顆完整的心。
「怎麼會……那麼剛好?」芳心震顫。
「因為我特地去找的。」他解釋。「這些日子,我只要開車下台東,就會沿路在海灘上找,今天總算讓我找到了。」
她怔忡地瞪他。「台風天你還冒險在海灘上找貝殼?你……怎麼那麼傻?」
「你忘了你跟我說過的故事嗎?」他牽起她的手,將她柔軟的掌心與紫貝殼一起收納在自己的大掌里。「只要找到另一半相合的紫貝殼,就表示對方是你的真命天子。」
她的真命天子。她悵然。「你不是說,我這種女人不適合相信童話?」
「但你想相信,不是嗎?」他很認真地問。
她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靜默無語。
「看在這片紫貝殼的分上,我以後應該還能再來看你跟孩子吧?」拂過她耳畔的嗓音,溫柔如春天的微風。
她忽然覺得想哭。「是因為我說不想再見到你,所以你才拚命找來這片紫貝殼嗎?」
「現在你知道我有多心慌意亂了吧?」他笑著自嘲。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顫然揚眸。「你同情我嗎?」
「同情?」他一愣。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跟阿西嬸說那些話,不需要你在台風天特地趕來陪我,我……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她啞聲強調,神態倔強,輕顫的唇瓣卻藏不住脆弱。
他深刻地凝視她,靜靜地,望入她靈魂深處——他似乎有些懂了,這些日子她的心酸與堅持。
「我知道你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從沒懷疑過這一點。」大手愛憐地捧起她半邊頰。「我愛你,挽香,也許一開始我還不確定這樣的感情就是愛,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不能沒有你。」
「但你弟弟說,你是因為同情我才向我求婚,他說你就是這種人,你見不得人落難,很自然就會伸出援手……」
「所以你以為我是在對你伸出援手嗎?」他又懊惱又好笑。「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濫好人嗎?」
她撇過頭,用力咬唇。
「你錯了,挽香,就算是怎麼樂善好施的人,也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他轉過她臉蛋,強迫她直視自己,讓她看到自己的堅定。「我承認我跟你求婚那時候是有些沖動,我從來不是那麼不理智的人,但那時候我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開心,想看你最燦爛的笑容。」
他希望她開心,想看她笑,難道這樣還不算是愛嗎?
她好想大聲疾呼,這就是愛沒錯,好想這樣告訴自己,但她已因愛受傷太多回,已經不能那麼勇敢。
她只能膽怯地含淚。「但為了你弟弟,你寧願對我說謊,我想一定是因為你不愛我。」
「我不是不愛你,只是我當時自以為可以兩者兼顧,這點是我做錯了,真的很對不起。」他誠懇地道歉。「請你原諒我好嗎?」
「你真的愛我,不是同情?」她一次次地確認。
「我愛你,朱挽香。」他認真地表白。「很愛很愛你。」
他真的愛她——
確定了他的愛,她想笑,淚珠卻搶先紛紛叛逃,她慌忙伸手抹去,急著湮滅證據。「天哪,我哭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看著她如此狼狽地想掩飾真心,葉聖恩再也持不住理智,驀地擁住她,一口一口,吮去她頰畔的淚。
「原來你真正氣我的,不是我對你說謊,而是你以為我只是同情你。」
「誰教你做人那麼紳士嘛!」她嬌嗔。「好像把保護弱女子當成自己的責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嘍?」
「才不是呢!我只是——」
言語未落,便教他全數吻進唇里,他不許她再口是心非。
「你只是需要被愛。」他沙啞地低語,最真心的情話也正是最可怕的魔咒,定住她動彈不得。「你記得自己跟我說過嗎?你說為什麼人活在世上,就會去愛上人?我想,其實是因為我們都希望被愛——因為想被愛,所以去愛人,所以也被人珍愛。你說對嗎?」
他溫存地剝除她所有的防衛,而她宛如初生的嬰兒,果著身,果著情感,無助地站在他面前。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嗎?他能看透她內心最深沉也最柔軟的想望,他知道她其實厭倦了被人憎恨,知道她其實渴望被愛。
她被看透了,可她還想做最後掙扎。
「既然知道每個人都想被愛,那你為什麼之前敢說我不必愛你,只要讓你愛我就好?」
「你以為我得不到你的愛,不傷心嗎?」他悠長的嘆息,如一根細索,纏卷她的心。「我也想扭轉乾坤的,我甚至去請教我兩個好朋友,還無端被他們耍了一頓。你知不知道?我這陣子好慘的,做什麼都只想討你歡心,又怕你反而不高興。」他可憐兮兮地討人情。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真的很可惡耶!」粉拳懊惱地捶他。「我說過不想再愛的……」
可她其實想愛,想愛他,也想被他疼愛,縱然未來不盡然全是甜蜜,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