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緝新郎 第28頁

「你真的……那麼願意讓我?」她不敢相信。

「我不是說過了嗎?讓我來對你好,讓我來愛你。」

「即使我都不回應你?」她顫聲問。

「沒關系的。」他早有心理準備,與其讓她為了愛又受傷,他寧可她對他不再動情。

可這份體貼,她似乎一點也不承情。

「葉聖恩,你真的……你果然還是不懂得愛情!」

他不懂?

他听出她話里明白的哀怨,卻茫然不解。

「拜托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她負氣地掛電話。

葉聖恩怔忡地握著手機,如一座冰凝的雕像,凍在原地,好片刻,他才偶然瞥見窗外彩霞滿天。

絢爛的霞色宛若那天她跌倒在階梯前,染透裙身的血,淒艷、絕美,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碎——

他悵然盯著,直到秘書匆匆過來提醒他。

「副總裁,客戶在等你。」

他一凜神,點點頭,舉步回會議室,途中,他忽地心念一動。

「Irene,這兩天是不是有台風要來?」

秘書一愣,沒料到他會突出此問。「好像是耶,我沒太注意。」

「幫我查一查。」他下指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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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要來了。

一早,朱挽香便開始做防台準備,儲存了充足的水跟干糧,將每一扇窗戶貼上強力膠帶。

手電筒和蠟燭也備妥了,擱在容易取得的桌上。

「還有什麼呢?」

她一面在清單上打勾,一面做最後確認,經過搖籃時,寶寶咿咿唔唔地似在向她撒嬌。

听著那可愛的聲音,她忍不住笑了,傾捏捏他粉女敕的小鼻子。「好好好,等等媽咪就喂你喝ㄋㄟㄋㄟ嘍!」

又過了一陣,朱挽香總算將事情告一段落,洗淨手,坐在窗前喂寶寶喝母女乃。

窗外,暮色漸濃,風雨欲來,海上的浪濤澎湃地呼嘯著。

「听,是海浪的聲音喔。」她輕聲哄寶寶。「今天海听起來很凶對吧?嗯,海不是每天都那麼溫柔的,偶爾也會生氣,不過你別怕,這時候我們只要別去惹它,它慢慢地就會自己平靜下來了。」

只要願意等待,總是會風平浪靜。

這就是時間的魔力吧?

朱挽香恍惚地想,忽然感覺到憂傷,她想起那個她告誡自己最好永遠別再相見的男人——時間,能讓她逐漸淡忘他嗎?

喂完寶寶後,她望著窗外出神,雨開始落下了,淅淅瀝瀝的,清洗著世界。

電話鈴也在此刻清脆作響。

她愣了愣,抱著孩子,拾起無線話筒。

「喂,是我!」

線路那端傳來一道尖銳的聲嗓,是阿西嬸。

朱挽香悄悄嘆息。「鎮長太太,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問你,你這丫頭有做防台準備吧?」阿西嬸輕哼地問。「這個可是強烈台風,不能大意!手電筒有沒有準備?電池呢?還有窗戶,記得貼上膠帶……」

一連串瑣碎的交代讓朱挽香愈听愈驚訝,不明白對方是何用意,直覺便出言諷刺。「哇,鎮長太太難道是特地打電話來關心我的嗎?我好感動。」

「你……誰說我關心你了?」阿西嬸狼狽地反駁。「我只是不希望我們鎮上有人因為台風出什麼意外!」

「放心吧,我不會為鎮長跟你帶來困擾的。」她微微一笑。「還是你很希望我出什麼意外?」

「你——你這死丫頭!說話一定要這麼惹人厭嗎?」阿西嬸氣得嗓音發顫。「早知道不打這通電話了!要不是前陣子你那個老公來找我——」

「老公?」朱挽香愕然打斷她。「你是說聖恩?」

「不然還會是誰?」阿西嬸沒好氣地反問。

朱挽香小心翼翼地將寶寶放回搖籃里,右手握緊話筒。「他找你做什麼?」

「他帶了一小瓶你釀的橄欖給我,堅持我一定要嘗嘗看。」

「他要你吃我做的橄欖?」朱挽香蹙眉。「為什麼?」

「他那天跟我聊了很多,我們……還談到文成。」提起死去的兒子,阿西嬸音量不知不覺放低了,語氣噙著苦澀。

朱挽香胸口一緊,瞬間不能呼吸。「他為什麼要跟你聊文成?」

「我們聊起文成死去的那一天,他問我為什麼一直不肯原諒你。」

他為什麼要問?為何要追究?

朱挽香咬起牙,心海也像刮起台風,卷起千堆雪。

「你還記得嗎?」阿西嬸忽然澀澀地問。「那時候我一直不贊同你們兩個交往。」

「我當然記得。」她木然回應。「你一直希望隔壁家的小芳做你的兒媳婦。」

「文成跟小芳青梅竹馬,我們兩家都看好他們是一對了,偏偏那孩子迷戀上你,不管我怎麼反對,都一定要追你。」

「你該不會是要怪我當初沒拒絕他吧?」她空洞地問。都那麼多年前的往事了,為何還不能埋葬?

「我是想跟你說,那天他跟你約會,是我一直拖延著不讓他去的,我故意阻礙你們,沒想到……他後來會為了趕時間而撞車。」話說到此,阿西嬸再也持不住,懊悔地哽咽。「你知道嗎?其實如果我那天沒故意拖延他,說不定他會沒事,說不定他到現在……還好好活著。」

她知道。很久很久以前,鎮長先生就將當天的經過都告訴她了,她也猜到阿西嬸會因此自責。

「我想過了,我會那麼恨你,說不定是因為……我氣我自己,所以才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身上。葉先生說得對,其實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他說你是故意讓我討厭你的,這樣我才不會太責怪自己,我真的沒想到、我沒想到……」阿西嬸泣不成聲。

朱挽香震撼地听著,那傷感的啜泣,一聲聲,哭進她心里,也哭濕了她的眼。

「他還說,就像釀橄欖一樣,本來是苦的東西,經過時間醞釀,也可以變成酸甜的,他希望我原諒你,也原諒我自己。」

為什麼他要跟阿西嬸說這些?為什麼他能挖掘出她埋得最深的想望?而這想望,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用力咬唇,心頭也似釀著橄欖,又苦又酸。

幣斷電話後,她將孩子哄睡,然後獨自坐在窗前,窗外狂風驟雨,而她在窗內,卻是靜靜垂淚。

她想起前兩天,他的母親才來對她表示友好,而今晚,又有另一個母親願意原諒。

她想,明明她們都該討厭自己,為什麼都因為他而改變?

都是因為他,是因為他……

「你干麼要這麼做?」她痛楚地低哺。「葉聖恩,你同情我嗎?所以才對我這麼溫柔?你說要愛我,不管我能不能回報你,但你知不知道……」

得不到回應的愛,有多苦、多痛,他知道嗎?

「你根本不懂,所以你才能說得那麼容易,因為你根本不懂愛情。」

他不懂得愛可以多傷人,他不懂,同情並不是愛。

而她,不希罕他的同情……

「你听到了嗎?我不要。」

可她好想見他啊,明明才撂了狠話說不想再見到他,現在卻發狂地渴望能見到他。

好想他,想問問他究竟為何要替她做這些?想問問他為何如此懂她,如此輕易折痛她的心?

好想、好想見到他啊……

朱挽香凝立窗前,窗外,席卷著狂風暴雨,而她的小屋孤單地猶如矗立在世界盡頭。

就像她一樣,總是被排拒在人群之外。

她瞪著幽暗的夜色,忽然覺得透不過氣,前方的海,恐怕正洶涌著驚濤駭浪吧?就連她最愛的海,也發怒了……

驀地,兩盞朦朧的光圈,映亮了夜幕。

那是什麼?

朱挽香愕然瞠視,那光暈令她聯想起那夜她從海灘走回小屋看到的,是那麼溫暖,教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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