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進愛妻 第5頁

沿著河岸的街道,一個女子踽踽獨行,穿一襲樸素的連身裙,發搖鬢亂,肩上背著塞得滿滿的購物袋,手上也提著兩袋。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的五官讓他想起年少時曾經痴狂的那個少女。

夏真季。

不可能是她吧?怎麼可能是她?

他嘲弄自己的眼花——那個養尊處優、出入都要名貴轎車接送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提著大包小包在街上走得如此狼狽?

絕對不會是她。

他用力拉上窗,關住自己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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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真季深吸一口氣,凝聚體內所有的力量,然後一鼓作氣爬上樓梯。

說真的,她已經很累了,為了節省車錢,她從大賣場一路走回家,汗流浹背,全身黏答答。

每當這時候,她就忍不住想起古詩上說的「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不知道那些美女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想必她們夠有錢,生活夠優裕,所以能夠涵養出那樣的清雅風範。

她曾經也是。

曾經,她不必為了生活煩惱,柴米油鹽對她而言只是遙遠且陌生的名詞,她從不曉得物價,也無須去在乎。

可現今的她,不但對各項物價知之甚詳,還錙銖必較,完全成了她以前看不起的那種俗透了的主婦。

這算是墮落吧?她譏誚地牽唇。當然是墮落,從雲端墮落,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一無所有的灰姑娘。

她的故事或許可以寫成小說了吧?可惜她沒這心力也沒時間去無病申吟。

「爸,我回來了!」她推開家門,暫且將購物袋都擱在地上,靠在牆邊喘息,調勻過分急促的呼吸。「爸,你在不在?」

無人回應,幽暗的空間看來只有她這道黯淡的影子。

又上哪兒去了?明明要他別亂跑的!

她無力地坐倒在地,咬著唇煩惱。

即便她千叮嚀萬囑咐,但一個大男人,他想走她也攔不住。只是啊,他可不可以不要每回出門,都替這個家惹來一些禍端?

她真的怕極了,怕知道他又去哪里賭輸了錢惹了麻煩,怕面對那些上門討債的凶神惡煞。

雖然她一再對父親聲明,不管他在外頭欠下多少債務,她都不會幫他還了,但每次見他跪下來苦苦哀求,哭著說自己會被那些黑道流氓斷手斷腳,她卻又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忍受這樣的輪回多久,她已經很累很累了,累到很想就此撒手離開人世,眼不見為淨。

她真的,累了……

夏真季眨眨眼,眨去眼里不听話的淚水,眨去那酸酸的刺痛,她命令自己站起來,一定要站起來。

她站起來了,先洗了把臉,接著整理購物袋里的東西,將日常用品一一歸位,食材放進冰箱里。

她開始做晚餐,煮一鍋稀飯,炒兩樣小菜。她現在烹飪的技術很不錯了,雖是家常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

當她上菜的時候,玄關處傳來聲響,她父親回來了。

「爸,你去哪兒了?」她厲聲質問。

「我去療養院……看你媽。」夏清盛囁嚅,佝淒著背,眉宇晦澀地聚攏。

夏真季望著滿頭白發的父親,看那一條條深深刻在他臉上的紋路,忽地有些不忍——這些年來,他真的老了很多,歲月殘酷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宣示主權。

她放柔嗓音。「你怎麼會想到要去看媽的?她還好嗎?」

「嗯,她很好,只是她還是不認得我。」

她已經不認得任何人很久很久了。夏真季悄然嘆息。「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了,以前那些事,她忘了也好。」

「嗯,是啊,忘了最好。」夏清盛同意,神情茫然。

「吃飯吧!今天我做了你喜歡吃的麻婆豆腐。」

案女倆在餐桌旁落坐,夏真季又詳細問了些母親的情況,夏清盛回話總是丟三落四,似有些心不在焉。

夏真季直覺不對勁,單刀直入。「爸,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夏清盛聞言,全身頓時顫抖,抖得像雨夜里蜷縮在街角的流浪狗。

她心一沈。「又怎麼了?」他又闖禍了嗎?

他咽了口口水。「我今天去療養院,遇見了他們。」

「他們?」她顰眉。「你是指那些地下錢莊的人?」

「嗯。」

「他們想做什麼?為什麼會去療養院?」

「他們是跟蹤我去的,結果發現你媽住在那里……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太不小心了!」夏清盛臉色慘白,頻頻道歉。

她臉色也跟著刷白。「他們……到底想干麼?」

「他們威脅我快點還錢。」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會還嗎?不是說好了每個月還三萬,直到還清為止?」這些年來,她將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能夠借到的錢也全用來清償高利貸,除了一份死薪水,她也不曉得還能從哪里籌到錢了。

「他們說這樣太慢了。」

「可我只是個小小上班族,我的薪水就這麼點——」

「誰說你的薪水只能有這麼點?你明明就有天賦去賺更多的錢啊!」一道帶著笑意的聲嗓無預警地闖進父女倆的對話。

兩人同時愣住,視線同時朝玄關望去,兩個男人正走進來,一高一矮,但體型都相當壯碩,臉上糾結著橫肉。

「夏小姐,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張,就是那個把錢借給你爸爸的人。」高個子男人對她打招呼。

夏真季霍然起身,強抑住驚懼的心跳,板起臉。「誰允許你們擅自闖進來的?請你們立刻出去,否則我要報警了!」

「唉,干麼這麼激動呢?」小張根本不把她的威嚇當回事。「夏小姐,我們只不過是過來跟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你們想說什麼?」她防備地問。

「我們覺得你這樣還錢的速度太慢了,照這樣下去,你還十年也還不清。你想想,如果你能快點還錢,利息不是也能少負擔點嗎?否則利息這樣滾下去,你們只會愈欠愈多。」

「我說過了,我現在能力只有這樣。」

「所以說,我來提供你一條賺錢良方啊!」小張眨眨眼,小眼楮眯得細細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嘴上噙著不懷好意的笑。

夏真季悄悄握拳,約莫猜出對方心里打什麼主意。「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這里。」小張遞一張名片給她。「今天晚上,你到這里去應征。」

她接過名片,瞥一眼,胸口發涼。「這是……酒店?」

「不錯。」

「你們要我去陪酒?」

「怎麼?你覺得太過大材小用了嗎?」小張依然笑著,笑得刺眼。

夏真季憤恨地瞪他。「我絕不到那種地方上班!」

「去不去由不得你,除非你不想要這糟老頭的命。」小張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領會,鷹爪拽來夏清盛,掐住他頸子。

「真季!」夏清盛驚駭地向女兒求救。

夏真季閉了閉眼,一顆心愈沈愈深。「放開我爸!」她表達抗議,明知這樣的抗議只是徒勞。

「要我們放開可以,只要你肯答應去應征。」

她不吭聲。

「怎麼?是不把你老爸的命看在眼里嗎?那你媽呢?她在療養院待得好好的,你總不希望她被院方趕出去吧?」

「你們——」她暗暗掐住掌心。

太過分了,這些人——真的太過分!以前他們為了逼她替父親扛債,每天傳真、打電話,不時到她公司去亂,害她備受困擾,顏面盡失,只能辭職,但每換一家公司,只是將所有難堪重新輪回一逼。

到現在,他們依然不肯放過她,甚至拿她無辜的母親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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