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禮服,穿上,紫色的真絲衣料亮著光,完全服貼她玲瓏的身段,步履輕移時,裙擺會搖蕩著謎樣的波浪。
穿上這件禮服之後,她知道,她已正式和過去告別,那個衣食無憂、任性又有點天真的夏真季,不在了。
她下樓,坐上計程車,來到店里,甫在大廳現身,便艷驚四座。
但她的目標只有一個男人,一個不常大駕光臨,每回出現卻總是掀起一陣騷動的男人,葉承紹。
他是葉聖恩的叔叔,掌控葉家半個金融王國,在政商兩界都極有影響力,新招的女婿還曾擔任過財政次長,目前正積極競選民意代表。
店內每一位女公關都迫切地想爭取他成為自己的主顧,但他從不固定指名,他喜歡玩選妃游戲,喜歡小姐們在大廳內一字排開,等候他欽點。
夏真季也是其中一位,她听說他今夜會帶同一群商界友人前來尋歡作樂,于是刻意打扮。
從前的她遇到熟人會頭低低的,能躲就躲,這次她卻揚著下頷,定定地凝視葉承紹。
後者果然注意到她冰銳的眸光,回過頭來打量她片刻,忽地訝異地挑眉。「你是……」
「真季。」她坦然承認。
「真的是你!」葉承紹震驚,從前故交友人的掌上明珠,竟淪落到酒家賣笑,他有些感慨,卻沒浪費太多時間同情,精明的視線落到夏真季身上,下月復很快涌起一股純男性的。
在這種地方相遇,對他而言,她已不是故友之女,只是一個可以買賣的女人,而他中意她身上那股傲勁,以及前凸後翹的好身材。
夏真季,他還記得她以前跟在父親身邊時,是那麼清秀高雅的千金小姐,如今淪落風塵,似乎更多了幾分詭異的可口,教人好想狠狠咬下去。
他立刻點了她,在其他人羨慕又嫉妒的目送下,挽她走進店里最奢華最昂貴的包廂,他讓她侍奉自己,陪自己喝酒,酒精燒灼著他體內血液,更沸騰。
他想要她,不惜花高價買她一夜。
她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零賣。」
他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包養你,金屋藏嬌?」
「我也不接受包養。」她淡漠地聲明。「如果你要我,你必須每個禮拜都來捧我的場,而且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你看中的女人。」
他怔了怔,尋思片刻,朗聲笑了——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是想用自己的身體換來更上一層樓的跳板吧!她的野心不在成為一個男人的情婦,而是要成為這一行的女王,要所有男人做自己裙下之臣。
從不指名任何小姐的他,一旦成為她的忠實主顧,她的花名必可遠播,尋芳客們會爭相來目睹,看是何方女神折服了他。
「我可以答應你,但有個條件。」
「請說。」
葉承紹抓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你用嘴喂我喝酒,如果我滿意,我們就成交。」
要她……當眾吻他?
饒是夏真季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禁驚駭。以唇哺喂客人喝酒——虧葉承紹想得出這樣的招數,實在太狠、太絕,也太侮辱人!
他是有意試探她,看她的反應吧?也許男人天生骨子里就有這種獸性,以凌虐女性的尊嚴為樂,滿足自己的征服欲。
她是祭品,用來彰顯他強大的權勢,因為她不只是一個尋常酒家女,而是夏清盛的女兒,曾經是個嬌貴的公主。
就因為她是夏清盛的女兒……
夏真季心神一凜。她哀什麼?怨什麼?她不也是利用自己是夏家女兒的身分引起葉承紹注目的?既然做了,就豁出去吧!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什麼都沒有了……
她咬了咬牙,舉起酒瓶,含一口在唇腔,然後轉過早被酒精醺紅的朱顏,面對葉承紹。
後者正笑著,肥厚的唇在迷離的燈下濕潤著,滿是色欲。
她真的必須吻上那樣的唇嗎?
夏真季顫栗著,羽睫不爭氣地掩落,不敢看自己即將墜入的地獄。她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了,也倦于與命運持續斗爭,都已經來到這種地方,難道還想保清白之身嗎?不可能。
她緩緩地、緩緩地前傾……
忽地,有只大掌擒住她下頷,某張冰涼的唇炙熱地吻上她,吮去她含在嘴里的酒,以及破碎的自尊。
她淒楚地睜開眼,以為自己會看到葉承紹油光滿面的臉,可看到的,卻是關徹墨黑的眼潭。
他瞪著她,冰冽的眼神,卻奇異地灼人,在她震顫的心房,燒融一個洞。
他扣住她手腕,不由分說地拉她起身,圈在自己懷里。
「抱歉,葉總裁。」他轉向一臉愕然的葉承紹,唇角拉開微妙的笑弧,笑意卻不及眼底。「這女人我很中意,她是我的了!」
第四章
酒店老板竟然跟客人爭風吃醋,搶自家店里的小姐?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聞。
也是丑聞。
但關徹不在乎,當著一室震驚的政商名流面前,將夏真季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他不許任何人踫她,也明白宣示她是屬于他的。
葉承紹自然十分惱火,但關徹提出交換條件。
「你的女婿喬旋不是想在台中選立委嗎?這里的地方勢力我很熟。」
葉承紹似乎嗅到了他話中涵義,怒火稍熄。「你的意思是你肯幫忙?」
「我會盡我一切力量,一定把他送進國會。」他承諾。
葉承紹思索片刻,忽然笑了,比起女婿未來光明的前途,一個風塵女子算得了什麼?
于是,兩個男人達成協議,葉承紹不再找關徹麻煩,繼續尋歡作樂。
但夏真季可麻煩了,被關徹強硬地拖回私人辦公室,一關上門,陰郁的黑眸便咄咄逼人地鎮定她。
他在冒火。
她再遲鈍也看得出他情緒正沸騰。「你、你想怎樣?」嗓音不爭氣地顫抖。
「你說呢?」他冷笑,一把將她推落沙發,雙手箝住她縴肩,強悍地俯視她。「為什麼那麼做?」
「為什麼……不能?」她鼓起所有的勇氣與驕傲反問。「我只是想替自己爭取一個主顧客。」
「你打算將自己賣給葉承紹!」他厲聲咆哮,話中滿是指控意味。
「對!我是想將自己賣給他。」她不明白他憑什麼指控她。「不行嗎?」
「你——」他氣惱不已,掐住她肩膀的十指收緊。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擊她,她卻高傲地揚起下頷,不肯示弱。「都已經來到這種地方,你還認為我能不陪出場嗎?我只是決定了,既然遲早得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就賣給能出最高價的那個人,而且只賣給他。」
這也是趙鈴鈴教她的,聰明的女人只需侍奉一個男人,便能彰顯自己的價值。
「你就這麼想要錢嗎?」他嚴厲地逼問。「這麼迫不及待把自己賣出去?」
她咬唇不語。
「夏真季,你說話!」
「對,我是想要錢,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想快點過跟以前一樣的好日子,我不要再吃苦了。」
他驀地狠狠推開她,像推開某種令他嫌惡的東西似的,那般毫不容情。
夏真季受傷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又添上一道疤。她用盡每一分力氣緊緊咬住激顫的牙關。
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這男人面前表現一絲軟弱,她已經什麼都失去了,不想再失去最後的自尊……
「我跟聖恩打听過了。」他突如其來地說。「他說你們家的公司在十年前爆發了財務危機,申請重整,你爸爸因為涉嫌操縱公司股價,遭到檢察官起訴,送進牢里關了幾年。你媽媽因為大受打擊,精神失常,現在住在療養院里——」
「那又怎樣?」她尖銳地打斷他,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