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tup!」驚吼如雷,幾乎震落天花板。
汪美清嚇了一跳,向初靜更是驚得無所適從。她望向丈夫,他目光凌厲,面容扭曲,除了憤怒,還夾雜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就好似遭人挑痛了最敏感的一根神經,狼狽不堪。
丙然他心頭最軟的一塊肉,包藏的正是那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孩……
體悟到這點,向初靜忽然覺得全身虛軟,盔甲崩落了,武器摔碎了,她像個被遺棄的小兵,孤單地站在荒漠里。
她多希望,丈夫的受傷與疼痛,是因為她!
但不是,就算誤以為她紅杏出牆,仍抵不過小葵這兩個字帶給他的沖擊,他為她而怒,卻為小葵神傷。
她算什麼?嫁給他這麼多年,在他的心目中,她依然比不上一個來自過去的名字──
她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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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的妻,是他在婚姻殿堂上,許諾要一生守護的女人。
第一眼見到她時,他便決定要她,她的笑容令他著迷,她的溫柔令他放松,她的善解人意則令他如沐春風。
他追求她,迎娶她,結褵以來,從不曾後悔,她賢慧持家,堪稱典範,所有人都說他娶了個好妻子,他也引以為榮。
他以為,自己可以就這麼無風無雨地與她相守一輩子……
楊品熙站在落地窗前,瞪視靜靜端坐在沙發上的妻子,她低眉斂眸,容顏如雪蒼白。
他原以為自己懂得她的,但現在,卻不敢如此確定了。她在夜店里放蕩的行止令他震驚,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在氣氛與酒意的渲染下,紅男綠女是可能變得瘋狂,但他想不到,他矜持的妻子也會是其中之一。
其實有跡可尋,不是嗎?昨夜的她便大膽得不似平常,也許正是這些時日何芬芳帶她出入派對夜店,將她給教壞了。
怒火又在楊品熙胸口翻揚,憶起幾個小時前母親如何逼他離婚,垂在身側的雙手竟發顫。
他倏地大踏步,在妻子面前落定。「不許妳再去那種地方,不許再跟芬芳混在一起,妳听到了嗎?我不許!」
嚴厲的警告在向初靜耳畔劈響,她緊緊咬牙,強迫自己勇敢地揚起眸。「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去,可是請你听我說,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記冷眼,駁回她的辯解。
她怔然住口,哀傷地凝望丈夫淡漠的臉龐。「你不相信我?」
他不吭聲,嘴角嘲諷一撇。
「品熙……」
「不要說了!」他拒絕听她。
她凍住,心口那道傷,愈破愈深。「你……你之前不是還要我相信你嗎?你自己卻不肯相信我?」
他凜然不語。
她眼眸一酸,無神地瞪他。
這便是默認了吧?看來他真的以為她是那種會在夜店里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的女人,他們結婚都超過五年了,難道他一點也不了解她?
她斂落羽睫,忽然覺得自己好悲哀,她願意為他相信謊言,他卻連她的真心也不信。
她低低地、沙啞地笑了,笑聲如一把自嘲的刃,殘傷自己。「那小葵呢?你為什麼不跟我解釋你跟她是怎麼回事?」
他猛然一震。「妳知道小葵?」
「我當然知道。」她澀澀低語。「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他倏地揪攏眉葦,一時間似要發火,但轉瞬面容又冷凝。「小葵跟我們兩個的事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如果不是因為我跟她有點神似,你根本不會注意到我,不是嗎?」
「妳說什麼?」
她說什麼,難道他還不懂嗎?
她苦澀地牽唇,揚起煙波渺渺的水眸,直視他。「就像你媽所說的,你從沒愛過我,你只是把我當成小葵的替代品。」
「妳別胡說!」他厲聲斥她,眼色嚴凜。
她知道自己正在挑戰他的耐性,但她已顧不得了,既然要攤牌,就徹底一點吧!傷口既已無法止血,不如更挑開,管它怎麼血肉模糊,她不在乎了!
「現在想想,我們相識以來,你從沒跟我說過你愛我,就連你向我求婚的時候,也只是說以後會好好照顧我。」她輕聲細語,以最平板的聲調,控訴他。「當初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想的人其實是小葵吧?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笑容跟她很像,你當年不可能追求我,是不是?」
他瞪她,目光明滅不定,與殘存的理性進行斗爭。
終于,他戰勝了自己,保住平素溫文儒雅的形象。「妳累了,不曉得自己說些什麼,我們明天再說。」
語落,他立即旋身,意味爭論就此打住。
又想這樣輕率地打發她了嗎?連跟她痛痛快快吵一頓,他都不屑嗎?
向初靜瞪視丈夫挺拔的背影,恨意霎時如潮水,狂亂地涌上心頭。「你從來沒愛過我!對吧?!」她嘶聲喊。
他凝住步履,半晌,面無表情地回首。
「你每次跟我分開的時候,有想念過我嗎?」她痛楚地質問。「是因為想起小葵,才連帶想起我嗎?你究竟有沒有在乎過我?你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掛念我?」
他震驚地注視她淚光閃閃的眼眸。「我當然──」
「你愛過我嗎?」她陡然打斷他,情緒瀕臨歇斯底里。「楊品熙,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初靜,妳冷靜點……」
「我不要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她憤然駁斥,眼眸水火交融,胸口一陣陣地揪扯,痛到極點。「你說清楚,我要你現在就說清楚,楊品熙,你有沒有愛過我?」
他瞠視她,彷佛沒料到她會激動至此,吶吶不能言語,良久,才沙啞地揚嗓。「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嗤笑。「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蹙眉,方唇微顫,竟顯得手足無措。
「你說話!楊品熙,坦白說!」她嗆辣地追問。
他驚愕難語,良久,才尋回說話的聲音。「我不曉得……什麼是愛,但我確定,我很喜歡妳。」
喜歡!
向初靜全身凍結,黯然咀嚼這意味深長的兩個字。
不是宿命的、執迷的愛戀,只是喜歡。
原來他真的從來不曾愛過她,雖然早就隱約料到了,但親耳听見他證實,心仍是絞痛萬分。
[真傻啊!向初靜,妳真傻。]
其實她早該知道了,不是嗎?當初在交往的時候,一直就是她等他比較多,她思念比較深。
約會的時候,總是她提早抵達,懷著一顆期盼的心,等著他,每當看見他瀟灑英挺的身影,她總是不知不覺屏住氣息,臉頰因喜悅羞澀而發燙。
她可以一直盯著他,他優雅的進餐禮儀,斯文清淡的笑容,談起工作時,眉飛色舞的神情,思考時習慣微微瞇眼的小動作,駕車的時候閑閑擱在車窗上的一只臂膀,畫設計圖時,完全忘記吃喝的絕對專注……
看著他的時候,她經常覺得,她可以就那麼凝視他到永恆。
看不到他的時候,她會在腦海里,在夢里,勾勒他的一顰一笑,復習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愛得那麼痴、那麼狂,只知道這男人全身上下,任何優點缺點,她都愛。
就算他約會總是遲到,就算他送花時老是只想到向日葵,就算他小氣地不願她再與品深私下獨處,就算他出差時,可以連續兩星期一通電話都不打給她……她還是愛他,好愛好愛!
所以這些年來,她才那麼小心翼翼地做他的模範嬌妻,做婆婆的乖巧兒媳。
因為她其實早有預感,她捧在手里的幸福杯,就如同玻璃一般脆弱,有一天碎了……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