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送上茶點,又禮貌地退下,幾分鐘後,汪美清終于大駕光臨,穿著一襲剪裁別致的旗袍,盡顯她保養得宜的好身材。
「來啦。」她走下旋轉樓梯,首先對兒子送去一抹淡雅的笑,轉向兒媳時,眼神卻瞬間結冰。
向初靜強迫自己平靜地領受那刺骨的寒意。「媽。」
汪美清並不回應,將她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打量一遍,絳紅的薄唇掀起冷笑。「妳知道我今晚為什麼叫你們回來嗎?」
向初靜呼吸暫時停止。「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啊。」
清柔至極的嗓音令向初靜頭皮發涼,腦海思潮翻涌──莫非,真是為了她最害怕的那件事?
她說不出話,臉色刷白,楊品熙注意到了,眉峰一凜,不悅地望向母親。「媽,妳有話就請直說,別賣關子!」
「我不是不說,只是想該怎麼說好?」汪美清在兒子對面的沙發落坐,好整以暇地檢視雕花上彩的手指甲。
「到底什麼事?」楊品熙不耐地追問。
汪美清卻不回答,似笑非笑地牽唇。「問你老婆吧!她應該最清楚。」
「初靜?」楊品熙轉向妻子。
向初靜盡力保持鎮靜。「我……真的不清楚。」
汪美清冷嗤一聲。「妳自己做的好事,還想裝傻嗎?」
向初靜迎視婆婆冰冽嘲諷的眼神,全身顫栗。
婆婆她……全都知道了,只是她不急著攤牌,她就像個手上握著刀的劊子手,在處決以前,肆意玩弄受刑人,而且,還是以那樣一副高貴優雅的姿態。
「照片的事,我都知道了。」汪美清閑閑落下一句。
丙然,該來的永遠躲不過!
向初靜只覺眼前一眩,幾欲暈去,她緊咬著牙關,撐起一身傲骨──她不能倒下,一旦棄甲投降,便全盤皆輸,她不放棄她的婚姻,絕不!
見她動也不動,依舊堅強地站著,汪美清細眉一挑,加重攻擊的力道。「妳還有臉做我們楊家兒媳婦嗎?!」
「我愛品熙。」她顫聲回話。愛情,是她唯一的戰斗兵器。
「可惜品熙並不愛妳。」汪美清隨手便砍得她重傷。
她咬唇,心口淌血。
「媽!妳到底在說什麼?」一旁的楊品熙見兩個女人相斗,雖是狀況外,仍看得出戰端是由母親挑起。「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請妳別為難初靜,妳為什麼老是要針對她?」
「我是為你好!」汪美清略略提高聲調。「你不要袒護她了,你知道她背著你做了什麼事嗎?」
「我不管她做了什麼。」楊品熙霍然起身,一把將向初靜攬進懷里,她寒涼的體溫令他既驚又疼。「我既然娶了她,就該保護她,我知道妳不喜歡她,但請妳不要這樣無端找她麻煩!」
「我找她麻煩?是她找我們楊家麻煩吧?」汪美清冷哼,也站起身。「向初靜,妳老實說,妳在外頭究竟做了什麼好事?妳說啊!」
「我……」向初靜驚懼難言,教她從何說起?
「沒關系,初靜,妳跟我說。」楊品熙低頭望她,聲嗓溫煦。「妳坦白告訴我,讓我來解決。」
他能解決嗎?
向初靜仰望夫婿堅毅的神情,胸臆漫過一波酸楚──如果他知道了照片的事,還能如此相信她嗎?
「妳說啊,向初靜。」汪美清冷語挑釁。「妳敢說嗎?」
「沒關系,妳說。」楊品熙與母親對杠。
說吧,就說吧!
向初靜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只能勇敢迎戰。「你出差時,我不是跟你說我收到一份寄給你的文件嗎?那其實不是交通罰單,是……相片。」
「什麼相片?」
她閉了閉眸,退開丈夫懷抱。「是我那天在夜店里喝醉,被人拍下的照片,內容……很不堪入目。」
「多不堪入目?」楊品熙皺眉。
向初靜顫唇不語,很想坦承一切,卻終究尋不到勇氣,她凝望丈夫,眼神迷蒙,隱隱含著一絲祈求。
「怎麼?說不出口嗎?」汪美清在一旁嘲笑。「算妳還知道點羞恥!哼,妳不說,不如我替妳說。」語落,她轉身從抽屜里取出一迭相片,遞給兒子。「這是我昨天晚上收到的,你看看。」
楊品熙接過相片,只略略瞥過,臉色便驟然鐵青,他收凜下頷,將妻子與另一個男人的親密畫面一一收進眼底。
「寄照片的人說,如果我們不付錢,就要把這些賣給八卦雜志。」汪美清冷淡地補充。
楊品熙聞言,倏地捏緊相片。「這是怎麼回事?」他陰沈地責問妻子。「這個男人是誰?」
「我不……我不知道。」向初靜彷徨地搖首。
「妳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乍然拉高聲調,幾乎是對她咆哮。「連跟自己擁抱的男人都不曉得是誰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那天喝醉了。」
「喝醉了?妳喝醉了?妳喝醉了就可以衣衫不整地跟男人摟摟抱抱嗎?」
「品熙,你冷靜點……」向初靜凝望丈夫,既驚駭又無助,她從不曾見過他如此盛怒,滿蘊怒火的言語宛如雷神之錘,一字字敲在她心上。「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我真的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我那天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我跟那個男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怎麼?一句喝醉了就想撇清一切嗎?」汪美清厲聲打斷她的辯解。「妳有膽子背著丈夫紅杏出牆,沒膽子承認嗎?」
「我沒有紅杏出牆!」她嚴正否認。
但似乎沒人相信,汪美清一臉不屑,楊品熙則是僵直地站在原地,森郁的目光盯住相片。
她慌了,急奔到丈夫面前,祈求地仰望他。「你相信我,品熙,我真的沒有背叛你!」
他抿唇不語,瞧都不瞧她一眼。
她一顆心直往下沈。
「跟她離婚吧!品熙,我們楊家要不起這種不三不四的媳婦。這種相片要是登在雜志上,別說你這個做丈夫的,連我跟你爸都會顏面掃地!」
听聞母親的勸說,楊品熙冷冷撇唇。「那人要多少錢?」
「什麼?」汪美清一愣,沒料到兒子會這樣問。
「他要多少錢才肯還我們底片?」
「這……這不是錢的問題啊!」汪美清惱得五官變形。「不管對方要多少錢,我們當然都會給,怎麼也不可能讓他把這些照片流出去!問題是,就算我們把底片要回來又怎樣?你能保證這女人不再犯嗎?難道你受得了老婆給自己戴綠帽?」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等我弄清楚再說。」楊品熙平淡地回應。
「都讓人拍下這種相片了,你還要弄清楚什麼來龍去脈?」汪美清氣絕,索性直接下令。「你馬上跟這女人離婚!」
「要不要離婚,是我跟初靜的事,我們自己會決定。」楊品熙拒絕母親插手干預。
「你!」汪美清磨牙,簡直拿這個固執的兒子沒辦法。
「走吧,初靜。」楊品熙漠然拋下一句,轉身離開。
向初靜茫然,正欲跟上,汪美清忽地揚聲。
「給我站住!」
楊品熙凝住步履。「還有什麼事?」
「你為什麼非跟我作對不可?」汪美清氣惱地瞪視兒子。「為什麼老是不听我的話?你不曉得我都是為你好嗎?」
「我的人生,我自己會負責。」楊品熙堅定地聲明。
「你是故意反抗我!」汪美清厲聲指責兒子。「你根本不愛這個女人,當初卻堅持要娶她,你是故意氣我的!」
「我說過了,我跟初靜的事,請妳別管。」
「我當然要管!」汪美清尖聲反駁,她盛氣凌人地拽住向初靜的臂膀,往兒子面前帶。「你看清楚,這女人不是小葵,你別拿她當替代品,她不是小葵,小葵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