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魔咒般的兩個字牽動了殷樊亞的胸口。
相思,這才是玫瑰的名字,封印的語言,是男人女人都想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是不可說也難以言傳的。
相思。
今日他這酒,一半也是為她喝的啊!
想著,殷樊亞不覺伸手拿過酒瓶,又為自己斟了一杯。「海薔,你知道嗎?我用了個新秘書,是女的。」
「什麼?」殷海薔很意外。「你不是說你不用女秘書的嗎?說女人軟弱又麻煩,只會帶來困擾。」
殷樊亞沒回答她的問題,淡淡一笑,蘊著幾分自嘲。「她就叫相思。」
「相思?」
「李相思。」他啜了口酒,眼潭映浮著一道奇特的影。「這名字很好听吧?」
殷海薔訝異地瞧著他,半晌,櫻唇淺彎。「听听你叫她名字的口氣!你該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
「這個嘛……」殷樊亞不承認也不否認。
殷海薔卻自有解讀。「你一定很喜歡她,不然不會讓她跟在自己身邊,你以前不是堅持只用男秘書嗎?」
「她條件很好,我舍不得不用。」他刻意解釋。「而且她也的確跟一般女人不同,很堅強獨立,我把她一個人丟在酒家包廂里應付客戶,她也毫不驚慌。」
「你帶她上酒家?」
「是應酬。」
「那也不該把一個女人帶去那種地方啊!」殷海薔一臉不贊同,責備地瞪殷樊亞一眼。
「我知道。」他很受教地比了個投降的手勢。「我承認自己想試試她的能耐。」
為何試探?因為想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又矛盾地想找個借口驅逐她嗎?
不妙了,她可憐的堂弟。
殷海薔輕輕地笑。「你坦白說,你該不會在面試時就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一見鐘情?」劍眉怪異一挑。「海薔,你未免太小看我,我是那種不理性的人嗎?」
「在愛情面前,沒人能理性的。」她悠悠牽唇,微笑也像嘆息。
「你太高估愛情。」
「是你太低估愛情。」她笑望他。「其實我這些年一直在等,很想看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你為愛瘋狂?」
「你以為你等到了嗎?」似笑非笑的眸刀射向她。
她若無其事地接住。「我很想見見這個李相思。」
「你會有機會見到她的,只是……」
「怎樣?」
「不管我是不是喜歡她,我都不能太接近她。」殷樊亞把玩著酒杯。「我不可能娶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女人,何況,她的來歷好像還挺復雜,我懷疑……」他若有所思地停頓。
「懷疑什麼?」
他搖搖頭。一切尚在調查中,暫且別下定論。
「總之,我跟她不可能。」
「是嗎?」殷海薔意味深長地凝視他,良久,幽幽嘆息。「是因為你心里還有疙瘩吧?因為你還介意著你親生媽媽的死。」
殷樊亞胸口一震。
他這個堂姊,還真毫不容情啊!總是一語道破他最隱晦的心思。殷樊亞苦笑。
他承認,自己會對另一半要求如此嚴苛,確實有部分原因是將母親的遭遇引以為殷鑒。
他的親生母親,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女兒,憑著絕色容姿,讓他父親娶進門,卻備受欺凌,完全無法適應豪門爾虞我詐的生活,罹患重度憂郁癥,最後只能以自殺結束自己的痛苦。
之後父親再娶,對象便堅持要和自己家世相當的千金,也就是恬雨的母親。
「你說自己只能娶門當戶對的女人,是不是怕你未來的妻子入了門,會落到跟你媽一樣的下場?」
無權無勢、又絲毫不懂得耍手段保護自己的弱女子,注定了只能在豺狼虎豹的環伺下,抑郁而終。
他怎能讓那樣的命運再度輪回?
殷樊亞眼神一冷,嘴角掀起嘲諷。「那只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的婚姻必須是能為我帶來巨大利益的籌碼。」
「只是籌碼嗎?」殷海薔若有所思。「也罷,是你自己的感情,就由你自己決定怎麼做吧。」她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如果你真能跟你那個秘書單純維持上司跟部屬的關系,或許也表示你沒那麼喜歡她。」
「什麼意思?」
殷海薔微笑似水。「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人,是絕對守不住理智的。」
這算是警告,還是預言?
殷樊亞無語,恍惚地看著安息在蓮花座上的香煙,一寸一寸,教火光折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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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慕尼黑
位于德國南部,鄰近黑森林神秘美麗的湖光山色,慕尼黑整個城市就好似一座巨大且宏偉的城堡,優雅地在德國人心目中矗立著。
這天,殷樊亞親自前往德國拜訪新客戶,隨行翻譯和秘書自然是由李相思擔任。兩人一早飛抵慕尼黑機場,便坐上對方派來的轎車,直驅客戶公司。
一行人簡單寒暄過後,先進會議室開會,由殷樊亞做簡報,自薦「弘京科技」的技術和產品,並回答客戶提問。
接著,客戶公司總經理請吃飯,席間,當殷樊亞猜測他出身于法國阿爾薩斯省時,他大感驚訝,又知道這想法原來是出自李相思,更是刮目相看。
幾個人于是摒棄公事不談,說起阿爾薩斯兼容並蓄的文化,以及阿爾薩斯人對于自身的驕傲,總經理愈說愈是興致高昂,最後索性邀請兩人到自家用晚膳。
殷樊亞自然答應了,下午兩人參觀過公司後先行告辭,約好八點再見。
在市區一家五星級飯店Check-in後,兩人各自回房,稍事休息後,李相思便來敲殷樊亞房門。
「副總,我想出去走一走,一小時後就回來。」
「你要出去?」殷樊亞微訝。「就一個人?」
「嗯。」
他打量她,她穿著一件長風衣,火紅的色澤襯得她白皙的肌膚更加晶瑩剔透,猶如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
東方女子原就容易吸引外國男人的注意,更別說她還長得美若天仙,這一走出去怕不黏回一堆蒼蠅!
一念及此,殷樊亞眉葦皺攏,瞬間下決定。「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說著,他回房換上黑色套頭薄毛衣,質感很好的休閑長褲,罩一件風衣,帥氣得像一個準備向女王宣誓效忠的騎士。
她心韻怦然,眸光不覺在他身上多逗留兩秒。
初秋傍晚,遠處阿爾卑斯山頭戴著粉白的雪帽,靜靜地坐在昏藍的暮色里打盹,兩人在街頭漫步,嗅入清新的空氣,胸臆同時流動一股閑適的甜。
經過瑪利恩廣場時,眼見一群觀光客都仰頭注視著新市政廳塔樓上的音樂鐘,指指點點,兩人也跟著湊熱鬧,研究起鐘上正演出歷史劇的機械人偶。
「看起來像在慶祝著什麼。」殷樊亞沉吟。「坐在中央的那一對人偶是貴族情侶嗎?」
「是巴伐利亞公爵和洛特林根公爵千金的婚禮。」李相思接口。「下面是騎士騎馬決斗,以及工匠們在跳舞慶祝。」
「不會吧?」殷樊亞訝異地望向她。「你連這個也知道?」
「出差以前,我查了一些資料。」她淡淡地解釋。
他瞠視她兩秒,跟著手撫住額,俊唇灑落一串笑聲。「不愧是萬能秘書,我服了你!」
爽朗的笑令李相思微一出神,接著,悄悄彎唇。
「對了。」殷樊亞腦海靈光乍現。「恬雨以前說過很想要咕咕鐘,我干脆帶一個回去送她當生日禮物好了。」
他連到這麼遠的地方出差,都還記掛著自己的妹妹。
李相思悵然凝視他,胸口好似有只怪手,惡意地捏她的心。
「怎麼啦?在發呆嗎?」殷樊亞察覺她恍惚的神情,微微蹙眉,嘴角卻揚著笑弧。「萬能秘書李相思該不會不曉得什麼叫咕咕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