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她收束神智。「就是那種用咕咕鳥的叫聲來報時的機械鐘。」
「沒錯。」燦亮的眸像天邊的星斗,俯視她。「陪我去買一個吧。」
芳心悸動。「好啊。」她不著痕跡地別過視線,逃避那太過令人眩惑的眼。
于是,欣賞完音樂鐘表演後,兩人便在廣場敖近閑逛,暮色漸濃,許多賣紀念品的商家都陸續打烊了,幸而兩人很快便找到一家專賣咕咕鐘的店。
店里,各式咕咕鐘琳瑯滿目,每一座都是手工打造的精品,李相思看得眼花撩亂,幾乎每一個都喜歡。
殷樊亞可就挑剔了,連看了好幾個都不甚中意,終于,找到了一座名為Husli的咕咕鐘。
店老板立刻稱贊他有眼光,說這座鐘是仿造黑森林著名的傳統建築Husli別墅打造的,這棟別墅是出自一名女歌手的構想,後來還改建成博物館,在德國家喻戶曉。
李相思把店老板的介紹翻譯給殷樊亞听,他眼眸一亮。「我就要這個,恬雨喜歡有故事的東西,她一定會喜歡這座鐘。」
說著,他掏出信用卡就要付帳,店老板卻搖著手,嘰哩咕嚕說了一串。
「他說什麼?」殷樊亞問李相思。
「他說這鐘已經有客人預訂了,問你要不要考慮買別的款式?」
「已經有人訂了啊……」殷樊亞有些失望,沉吟片刻,還是搖搖頭。「那就算了。」買東西看的是緣分,既然無緣,他也不強求。
他瞥了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赴晚餐約會了,相思。」
「嗯。」李相思頷首,望著殷樊亞毫不留戀往店外走的背影,她卻是秀眉微顰。「老板,真的不能把那座鐘賣給我們嗎?也許那個客人根本不會來取貨。」
老板考慮半晌。「好吧,那你明天打電話來問問看,如果他還不來拿,我就轉賣給你們。」
「謝謝你,老板。」她嫣然一笑,這才婷婷舉步離開。
殷樊亞在外頭等著她,見她淺笑盈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跟老板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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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晨,兩人又進客戶公司,正式簽下合作備忘錄,下午,順道拜訪了也在慕尼黑的兩家潛在客戶,回到飯店,已是晚餐時分。
兩人約好了半個小時後在飯店餐廳踫面,李相思掛念著那座未能買到的咕咕鐘,一回房里,便取出名片撥了個電話給店家老板,對方一認出是她,馬上說那個預訂的客人沒來取貨,可以把鐘轉賣給他們。
「不過我們已經打烊了,你們明天再來拿吧。」
「不行,明天我們就回國了,能不能今晚就取?我現在馬上坐計程車過去,應該十分鐘以內可以到。」
「那好吧,我等你。」
幣上電話,李相思拿起皮包,立刻搭電梯下樓,請飯店服務人員幫她叫了輛計程車,坐上。
十分鐘後,她準時到了店家,老板見她來了,笑咪咪地迎出來,將那鐘給她檢視過了,確定完好無損,才仔細包裝起來。
她刷卡付錢,抱著沉重的紙盒站在街頭,卻招不到計程車,想想,這里離飯店也只有幾條街,干脆步行回去。
德國商店關得早,過了晚上六點,除了酒吧和餐廳,幾乎已沒什麼店開著。經過一條燈光較昏蒙的街道時,幾個青少年忽地竄出來,一個搶去她捧在懷里的紙盒,另一個拽走她皮包,然後呼嘯著逃走。
李相思措手不及,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舉步追上去,以德語高聲呼喊。「喂!你們等一等,把東西還給我!」
少年們見她追上來,似是有些慌,閃進一條暗巷里。
要追過去嗎?李相思腦海閃過一絲猶豫,在異國遇到搶劫,人生地不熟,最好就是認栽算了,損失一點錢總比丟了命好。
皮包可以不管,可鐘——她憶起殷樊亞挑鐘時認真又專注的神情,以及買不到時臉上掩不住的失望——那座鐘是他要送給妹妹的,他很想要,她無論如何一定得拿回來!
一念及此,她一咬牙,跟進暗巷里。「錢給你們沒關系,把鐘還給我,拜托你們。」
「女人!你還追來做什麼?」
「我們放過你,快走!不然我們就對你不客氣!」
「快滾啊!」
少年們約莫也是初次搶劫,色厲內荏地吆喝著,一張張扭曲的臉上卻是冷汗涔涔。
「把鐘還給我,我就離開,也不會報警。」李相思冷靜地談判。
「鐘?是指這個嗎?」捧著紙盒的少年問。
「是,請把它還給我,那只是個咕咕鐘,不值多少錢。」
「不要上當了!」另一個少年尖聲插嘴。「她不顧危險也要追過來,這里面一定是很有價值的東西,不要還給她!」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刀,在李相思面前威脅地搖動著。
「你快走,女人,不然我在你臉上劃下幾道,你這張美麗的臉蛋就完了!」
「把鐘還給我,我就走。」她堅持。
「可惡!不給你一點教訓,你不知死活。」持刀的少年呼喝著沖上來,李相思目光一動,看準了縫隙,先一腳踢飛那把短刀,然後抓過他臂膀,趁他不備之際給了他一記過肩摔。
少年摔倒在地,痛得不住申吟。
其他幾個青少年一時都驚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著,一起圍上來。
扭打之間,李相思發絲亂了,衣衫破了,又因為被兩個少年突襲壓倒在地扭傷了手腕,但她畢竟是經過訓練的,很快地便尋到機會翻彈起身。
「這女人不簡單,我們快走!」一個領頭的少年使個眼色,幾個人便四處逃竄無蹤。
皮包是帶走了,咕咕鐘卻留下來,李相思注視著靜坐在地的紙盒,欣慰地彎了彎唇。
她靠在暗巷牆邊,輕輕喘息著,順過氣後,她稍稍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衫,便抱起紙盒,右手腕扭傷了,沒法出力,只能當作輔助的支點,紙盒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左手臂上,引來一陣陣酸疼。
她忍著痛,一步步往飯店的方向走,途中也曾遇到幾個路人,驚愕地瞧著一身狼狽的她,竊竊私語。
她視若無睹,既不求救,也不解釋,獨自走回飯店。
殷樊亞正因找不到她,焦急地在大門口張望,一見踽踽獨行的她,立刻搶上來,扶她坐上大廳沙發。
「相思!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他臉色蒼白,方唇微顫著,鬢邊像是找了她一陣子,墜下滴滴運動後的汗水。
她恍惚地盯著他,心弦微妙地牽動。一向氣定神閑的他,也有如此倉皇的時候?是因為擔心她嗎?所以遺落了平素的冷靜?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殷樊亞又氣又急,喉頭一時掐住,吐不出言語,他瞪著她,將她懷里的紙盒拿開,默默檢視她全身上下,見她膝上的絲襪破了個口,露出一方青紫的肌膚,他胸口大痛,盯著那瘀血。
她注意到他目光所在,低聲解釋。「只是不小心跌倒而已。」
「只是跌倒嗎?」他不相信,郁憤地掃她一眼,才又繼續檢查,大手握住她皓腕時,她倏地輕抽一口氣。
很輕很輕的一口氣,他卻听到了,僵住身子,仔細審視那微微泛紅的手腕,以及掌側幾道明顯的擦傷。
「扭到了。」她知道瞞不過,只好先招認。
「你這女人!」他緊咬牙關,壓抑著胸口翻涌的波濤。「到底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你坦白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怒了,陰森的眼眸宛如入夜的黑森林,異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