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妳父王擔心若是同時留下妳們兩個,到時該立哪一位為王儲好?妳們容貌相仿,誰也分辨不清,若是成了野心份子利用的對象,發起奪權政爭就不好了。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將其中一個送交民間撫養。」
「于是他選擇送走珊瑚?」雲霓顫聲接口。
「嗯。」
「為何……不是我?」
「妳們姊妹倆滿月那天,妳父王命人搬來一堆物品,一一在妳們面前展示,妳撿了文房四寶時笑得最開心,珊瑚卻喜歡胭脂水粉。妳父王認定妳才是叮造之材,便決定留下妳,送走珊瑚。」
「就這樣?」雲霓愕然。就憑如此草率的試探父王便能忍心送走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怎能這麼做?」這作法,和羽帆的親娘為了催生皇子卻害他身染寒疾有何不同?
「為了國家安定,有些事不得不做。」相較于她的激動,風勁反而顯得冷靜。「珊瑚被送入民間後究竟發生什麼事,我並不確定,只知道她似乎吃了許多苦,後來被我父親偶然遇見了,收養來做義女。」
「你父親?」雲霓又是一愣。「風城的城主風玉?」
「不錯。」風勁表情沉重地頷首。
雲霓默然不語,眸光流轉,窺探風勁黯然的神色。
「我知道妳想問什麼。」彷佛看透了她內心的疑慮,風勁淡淡地、自嘲地牽唇。「妳想問我,妳在邊境遇刺,以及珊瑚頂替妳入宮,是否部是我父親一手策劃安排。」
「是他嗎?」她鼓起勇氣問。
「是。」風勁坦然承認。「他收養珊瑚為義女,告訴她身世的秘密,挑起她對妳的恨意,然後又訓練她來假冒妳--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幕後指使的。」
雲霓惘然。
「妳恨珊瑚嗎?」風勁忽問。
恨她?恨那個被她父王狠心拋棄的姊妹?恨一個與她同樣身為王家公主,卻從小流落在外的姊妹?
只要妳不在,我就是妳,就是妳!淒厲的嘶喊在雲霓腦海響起,她眼眸驀地一酸。她怎能恨自己吃盡苦頭的親姊妹?
「她太可憐了。比起她,我幸福多了。」
「妳不怪她就好了。」風勁頗感安慰地吐口氣。
雲霓默然望他。她這個外表總是冷情的表哥,當是愛上了她的姊妹了吧--
她微微一笑,似喜非喜,一時也厘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好半晌,才強迫自己收束神智。
「為何風城主要派人來行刺我?」她繼續追問。
「因為他這一生,心心念念的便是取得千櫻王位,好報復妳的父王。」風勁澀澀地解釋。
報復父王?「為什麼?」
「因為他深愛著妳的母後。」
「嗄?」雲霓瞠目結舌。這一切內幕,愈來愈超乎她所能想象的了。
風勁苦笑,「因為得不到妳的母後,他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我娘。可他心里仍掛記著她,渴望著她,忌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一直認為,若不是妳父王位高權重,掌千櫻國家大器,她不會嫁給他。」
「于是他處心積慮要奪大位,好報復我父王?」她若有所思地接口,「而珊瑚便是他利用來報復的棋子之一,所以要她人宮頂替我,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里外接應。」
「大致上是這樣。」
她懂了。雲霓頷首,審視風勁那俊美異常的臉,忽地神清目明。
雖然他的表情仍是難以參透,眼神亦深邃難解,可她忽然領悟了風勁在這樁野心勃勃的陰謀里所扮演的角色。
「你也是他的棋子之一嗎?風表哥。」她直視風勁,坦率地問。
風勁一怔,似乎沒料到她會突出此問。
「老實說,自從你在父王過世後,受命擔任攝政王後,花信和火影一直對你抱著疑慮,他們認為你很可能會趁機奪權,廢了我王儲的身分,甚爭想法子除掉我。」
風勁深深注視雲霓,听出她弦外之音。「難道妳不作如是想嗎?」
「我一直半信半疑。」雲霓輕聲道,「直到現下,我才確認了你的心意。」她頓了頓,清澈的眼瞳反照出他俊逸的臉。「其實你一直在暗暗替我守護這王位,對吧?風表哥。」
他斂眸,默然不語。
「雖然風城主一心叛變,也認為你必能助他一臂之力,但多年來,你其實一直虛與委蛇,表面遵從,暗中卻護著我。我說的,對嗎?」
風勁仍是不語,端俊的唇角卻一揚,似笑非笑。
「你一定是站在我這邊的。」她大膽地猜測,「否則不會把風城主的圖謀告訴我,也不會趕來阻止珊瑚殺我。」
「妳真有把握?」他試探。
她堅定地頷首。
「妳長大了,霓兒。」他贊許地對她微笑。「比從前又更靈透幾分了。」
雲霓也回他一笑。
這一笑,雲淡風輕,卻是交心的釋然。
多年來,她一直弄不清風表哥對她究竟是何心思,如今她終于懂了,他對她,從來不是有所圖謀,他把她當親妹妹來疼,教導她,栽培她。
他看她,就好似一個父親看一個女兒,盼她成長,望她爭氣,嚴厲的培育只是希冀她長成一株下畏風雨的大樹。她終于領悟了。
「如此一來,我便能放心將這整個國家交給妳了。」風勁忽地感嘆,頓了頓,忽地端正神色,認真地凝定她。「霓兒,妳願意協助我阻止我父親嗎?」
「當然。」她毫不遲疑地應允。「風表哥要我怎麼做?」
「拒絕雪鄉國王的求親。」
雨兒不見了!
再回到房里,發現佳人芳蹤杳然,羽帆起初以為她大概只是又出外散步了,可銳眸一掃,見床褥凌亂,案上一盞燭火甚至翻倒在地,便心知不妙。
然後,他又發現她連件斗篷也沒披,只穿著睡衣便出去,更加確定心下的狐疑。
她不是自願走出房門的,她是讓人給擄走了!
羽帆頓時慌了,立刻叫醒了東方傲和一干隨從,在這迎賓館內翻天覆地地找,這番陣仗自然驚動了千櫻的官員前來探視,東方傲托言是自己一向寵愛的小妾遭人強擄,要他派人去尋。
闢員半信半疑,直言這迎賓館內戒備森嚴,怎可能任由賊人任意來去?
見他遲疑推托,羽帆失去耐性,當下便要發作起來,東方傲趕忙搶先一步,高聲怒斥︰「大人此言可是懷疑在下說謊?也罷,若是大人不肯信我,在下只好求見貴國攝政王,請他伸出援手。」
听他抬出攝政王的名號,官員慌了,心知萬一惹毛了這羽竹國使節,招來外交之禍,那可大大下妙。「東方大人別生氣,下官並無不敬之意。下官立刻派人去尋,深夜王城閉鎖,料這賊人必然還在城內,跑不掉的。」
千櫻官員退下,立刻召來迎賓館內一批侍衛,命他們清查這附近可疑的人物,又特別囑咐他們不可太大張旗鼓,以免驚動王宮,是紛紛擾擾鬧了一晚,連城內的禁衛軍都得知了清息,派了人手協助搜索,卻還是找不到人。
羽帆又驚又怒,又是恐慌,拉來一匹馬,也不管這是別國的地盤,領了貼身的護衛,就要自己去找。
「你瘋啦!」東方傲忙攔住他。「這兒可是櫻都呢!不是咱們羽竹國,你一個異國人領著大隊人馬在這王城內囂張地四處盤查百姓,這象話嗎?」
「你也看到了,這群人根本辦事不力!」羽帆怒吼,「連個人影都模不著,我哪里能放心交給他們去找雨兒?」
「就算他們辦事不力,也輪不到你插手!你也不想想,咱們到千櫻是來干嘛的?是來求親的!你認為人家會把金枝玉葉的公主嫁到一個連外交禮節都不懂的國家嗎?」東方傲也急了,拉高聲調,企圖喚醒好友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