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帆愣了愣,略略清醒過來。
東方傲趁勢繼續勸說︰「你別心急,再等等吧。現下月黑風高的,自然不好辦事,待天亮以後,說不定馬上就找到人了。」
「可天亮後,城門一開,那人要逃就更容易了。」羽帆依然心神不定。
「這倒也是。」東方傲尋思片刻。「這樣吧,我把雨姑娘的畫像給繪出來,讓他們交給守城門的衛兵仔細盤查,若是賊人妄想帶她出城,肯定能發現的。」
「可萬一他沒帶她出城呢?萬一他找了個杳無人煙之處,打傷她,凌辱她,甚至殺了她……」羽帆一頓,不敢想象那樣的可能性。
若是雨兒被殺了……不!只要遭到一絲絲折磨,他都不能原諒傷害她的人,絕不原諒!羽帆臉色一沉,銳眸掠過殺機。任何人若膽敢傷害她,他絕對會以牙還牙,百倍奉還。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靜紊亂的心韻,在案邊坐下,大手緊緊拽住桌緣。
見好友總算冷靜了些,東方傲松了口氣,忙命人備上文房四寶,他攤開宣紙,正要下筆時,羽帆忽然揚聲--
「我來畫。」
「嗄?」東方傲一愣。
「你不常見到她,肯定抓不住她五官神韻。」羽帆澀澀解釋,搶過毛筆。
「也罷,就由你來吧。」東方傲微微一笑,樂得坐在一旁休息,看好友一筆一劃勾勒心愛女子的容貌。
羽帆並不擅丹青,畫技只能說一般而已,但許是用了心思來揣摩描繪吧,畫中女子看來竟栩栩如生,尤其唇畔一抹靈氣的笑,以及眼底那隱約躍動的俏皮味,更是傳神。
他是真的愛上那位姑娘了,很愛很愛。東方傲望著好友,在心底暗嘆。這對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呢?
「好了。」點下最後一筆後,羽帆小心翼翼地舉高畫像,仔細端詳。
清晨初透的曉光,染上了畫中人的眉眼,更添了幾分神韻,羽帆痴望著,眼神一點一點迷離……許久,他才恍若從夢中驚醒。
「妳會沒事的,雨兒。」他低低對畫中人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天也亮了,我讓人把畫像給傳出去吧。」東方傲接過畫卷,正要踏出門檻時,一道縴縴倩影迎面而來。
「雨姑娘?!」他愕然喊,而這聲呼喊亦震動了羽帆,他急急旋身。
站在房門口的正是雲霞,她披著件粉櫻色滾白狐毛邊的斗篷,墨發上嵌著根金步搖,蛾眉淡掃,朱唇輕點,粉妝五琢的模樣較平常更清麗三分。
「雨兒!」羽帆急奔過去,握住她微涼的柔荑。「妳沒事吧?還好吧?他們在哪兒找到妳的?妳沒受傷吧?賊人沒傷害妳吧?」
「我……」雲霓輕啟櫻唇,還來不及回答,東方傲諷刺的嗓音搶先一步揚起--
「看這情況也知道雨姑娘毫發未傷,好得很呢!」
羽帆一愣。
「雨姑娘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背後想必有許多不足為人道的秘密吧。在下就不打擾妳交代前因後果了,先行告辭。」東方傲冷笑一聲,拋給雲霓一記警告意味濃厚的眼神後,閉門離去。
羽帆被東方傲的幾句話挑起了疑心,瞇眼打量雲霓,果然發現她不僅毫發未傷,連衣裳也換過了,華麗貴氣,不似尋常姑娘的打扮。
「妳去了哪里?這身衣裳打哪兒來的?」
雲霓不語,蓮步輕移,亭亭玉軀站定他身前,她仰起秀美的容顏,凝睇他片刻。
「我有件事想問你,羽帆。」
「什麼事?」他皺眉。
「我想問你,是不是非娶千櫻的公主不可?」
「妳問這個干嘛?」他瞪她。
「你回答我。」她固執地追問,「你告訴我,這事還有轉圜的余地嗎?」
「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與千櫻王室聯姻?」
「妳說什麼?」
「我問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與千櫻王室聯姻?」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
他瞠瞪她。她莫名其妙失蹤,又莫名其妙出現,他還沒要她給個交代呢,她竟有膽反過來質問他!她究竟把他當什麼人了?有沒將他放在眼底?
「我娶不娶千櫻公主不關妳的事!妳管不著!」他氣極,粗魯地咆哮。
「你喜歡我!不是嗎?」她絲毫不畏他的怒氣,高聲反駁,「若是你真的喜歡我,真想要我留在你身邊,就回答我這個問題。」
這是在威脅他嗎?羽帆更怒了,心海翻騰。「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非娶千櫻公主不可!我娶定了!」
她倒吸口氣,不敢相信地瞪他。
他憎惡那樣的眼神,好似她對他有多失望似的。這樣的眼神,從小到大,他被看夠了,不想再忍受!
「不許妳這麼看我!」他粗吼,展臂拽住她肩膀。「該死!妳根本沒資格質問我,該我問妳才對!說!妳失蹤了一夜,究竟上哪兒去了?」
「我上哪兒,又關你什麼事?」她澀澀反問。
「妳說什麼?」這回,換他倒抽口涼氣。
她淒楚地凝望他。「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何你非娶千櫻的公主不可?」
冷澀的嗓音揪擰了他的心,他氣息一顫,霎時有股向她道歉的沖動,可轉念一想,卻又為自己的心軟感到懊惱。
「妳口口聲聲問我為什麼,好,我就告訴妳。」他憤然撂話。「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因為她能幫我取得大位!這樣妳懂了嗎?」
雲霓聞言,容色頓時剛白。
「原來如此。」她嗓音發顫。「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你身為羽竹二皇子,自然是很不甘心什麼好處都讓兄長佔盡,自然是處心積慮想奪權了。」她頓了頓,「若能成為千櫻女王的王夫,她必會答應借兵助你,只待時機成熟,你就能一舉奪得皇位了。這,就是你的算計吧?」
「不錯!」
「我懂了,確實是好盤算,確實是價值連城的婚姻。」她顫顫地、自嘲地笑了,笑聲沙啞而破碎。
羽帆心一扯,莫名的涼意竄上骨髓。
「那我又算什麼呢?」她輕輕地、淡淡地問他。「我在你心中,算是什麼?」
「我不是說過嗎?除了名分,我什麼都可以給妳!」
「是啊,你的確這麼說過。」她揚起眸,一向颯爽的笑容此刻竟浸染著些許的苦。「若是我告訴你,我真正想要的,偏偏就是名分呢?」
「妳別鬧了!雨兒,妳明知我做不到!」他低咆,煩躁地踢了下桌腳。「我知道我對不住妳,我答應妳,我會盡一切能力補償妳還不行嗎?妳就非逼著我走上絕路不可嗎?」
「要你為我放棄野心,算是逼你走上絕路嗎?」
「對我而言就是!」火焰雙眸燒灼她。「頂多我答應妳,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那位公主,這樣總行了吧?她對我而言,只是一顆可以好好利用的棋子而已!」
「也就是說,你白天會和公主出雙入對,裝作一對恩愛夫妻,晚上卻摟著我入眠,視她為無物--是這樣嗎?」
羽帆不笨,自然听出她語中的嘲諷意味,他緊握拳,狠搥桌面一記。,那妳究竟想要我怎樣?」
「我要你,斷了這份痴心妄想。」她冷冷回應,射向他的眸光如冰,如刀。「我絕不讓你陰謀得逞。」
那冰刀般的眼神看得他既狼狽,又不禁憤慨。「妳以為自己是誰?憑妳也想壞我大計?」
「我當然可以。」她森冷地、古怪地揚唇。「因為我,就是雲霓。」
「什麼?!」
「妳就是……雲霓公主?」羽帆顫問,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