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他?他讓她服下藥,害她做出那般羞人之事,還撫遞她從來不曾讓任何男人踫過的清白之軀……他還敢奢言要她原諒他?
清銳的眸光驀地轉向他,滿是恨惱。
他氣息一顫,在兩束凌厲眸光的逼視下,差點失去了勇氣。
「我會那麼做,是因為我……太嫉妒了。」他坦承,「一想到風勁不知對妳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就忍不住煩躁,好想抓著妳,問個清楚明白。」
「若你是懷疑我背著你不軌,我可以告訴你,你錯了。」她冷聲道。
「我知道,我現在懂了。妳是真的守身如玉,除非妳願意,沒有任何男子能踫妳分毫。」
他閉了閉眸,昨晚她的寧死不屈,讓他明白了這點。
就因為她寧可自戕,也不願讓他或風勁踫她,震驚了他,也讓他強烈地後悔起來。
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很懂她,原來他錯了。
她的倔強,她的自尊,她的傲氣,遠比他想象的,還多上許多。
原來他不是那麼了解她。
「妳放心吧,水月。」他誠懇地看著她,看著她因極度憤惱而微微染紅的容顏,「我再也不會為難妳,也不問風勁究竟為何要妳和我成親了。既然他將妳送來給我,我就當……是天外飛來的福分吧!」方唇一扯,淡淡地微笑了。「其實我能得妳的陪伴,能日日見到妳,我已經很高興了,真的很開心。」
情真意切的表白震動了水月,頰畔紅霞退去,回復一向的雪白,她怔忡地看他。看著他若有似無的微笑。
「為什麼……你會覺得開心?」
他沒回答,只是淡淡地、淺淺地笑,那微笑,溫柔和煦中,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悵惘。
她啞然。
「水月,妳原諒我好嗎?」他低聲下氣地問。完全失了氣魄的模樣,無奈得令她心窩發悶。
她緊緊握拳。
「我知道我不可原諒,我知道我重重傷了妳,可是妳……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妳?」他問得好卑微。
她心跳狂亂。
她不喜歡他這種表情,不喜歡他這種好似犯了十惡不赦之罪的模樣,他是火影,是那個硬氣高傲,總愛挑釁她、指責她的男人啊!
她不喜歡他這樣!
「我答應妳,一定會讓妳清清白白地回到風勁身邊……」
「我已經不清白了!」她煩躁地打斷他,心窩像有把火在悶燒。
「不,妳是清白的,水月。」相對于她的急躁,火影仍是一派低調的溫和,「妳只是因為無意間服下藥,才不得不……」他黯然一頓,「錯的人是我,相信若是風勁知道了,也絕不會怪妳。妳並沒有背叛他,妳仍然保有處子之身,妳是清白的。」
她是處子,她可以清白地回到風勁身邊。
他不停地強調這點,可不但沒安慰她,反而讓她更加憤恨。
他當她是什麼了?她是個人,不是可以讓兩個男人轉來送去的東西!
她不要回到風勁身邊,她從未想過要待在那冷酷無情的男人身邊。
「別說了!」她恨恨地喊,「你怎麼了?為何要對我說這些?你昨天不是還那麼氣我嗎?不是還說我在你的湯藥里下毒嗎?」
「我錯了。」他沉聲道。
「嗄?」
「是我誤會了妳。」他說,望著她的眼清澈而溫煦,「我現在才明白,妳不會那麼做。」
她瞪她︰「你……憑什麼這麼以為?」
「我相信妳。」他微微一笑,「既然妳說過妳不會害我,我就相信。」
她氣息一顫,無法置信地試探,「若我……是騙你的呢?若我真害了你……」
「那就當是我的贖罪吧!」方唇勾起,噙著自嘲,「誰讓我昨晚那麼對妳?我們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
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
他怎能那麼說?怎能如此輕松又漫不在乎?他知曉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茫然,看著他溫柔的表情,胸窩怒火頓時滅去,清清冷冷,教她身子一陣一陣發顫,難以克制。
「別說了。」她幽幽道,失神地搗住自己胸窩,那里頭,正慢慢地絞成一團,既冷,又疼……
休養了兩天,水月體力差不多恢復了,也是兩人該往臨東邊城出發的日子。
火影命人收拾了細軟衣物,打點得妥妥當當,臨出發之際,才來房里找她。
「要走了嗎?」已然做好外出打扮的她盈盈站起身。
「是時候了。」他點頭,「花信跟紫姑娘說要送我們一程,他們和車隊都已經在宮外候著,等我們跟風勁打過招呼後,立刻上路。」
苞風勁打招呼?她擰眉,眸底掠過一絲遲疑。
「他畢竟是攝政王,我這邊衛軍校尉也是他封我做的,按規矩,我是該去向他辭行。」
「既然如此,你去吧,我等你。」她淡道。
劍眉一揚,「你不去?」
她搖頭。
「為什麼?」
「沒必要。」她好冷漠。
為何如此冷漠?就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別離了,這一去,怕要一年半載不能見面,她難道沒有一絲絲不舍?
或者,是怕他不自在,所以才刻意不跟風勁辭別吧!
「妳不必這麼做的。」他輕嘆,拉起她的手,「走吧。」
「火影……」
「走吧!」他不容她推拒,強拉著她與他一同坐上馬,往正殿馳去。
一路上,他能感覺到她的不情願,甚至能感覺到她在他懷里的身子,僵得像尊雕像。
她是不是很厭惡他的踫觸?自從那晚後,她恐怕再也不願與他如此接近吧?
他苦笑,伸出一只手,拂去因風作弄,無意間貼上他臉緣的發絲。
柔軟的秀發,香氣暗浮,聞起來像是梅花內斂文雅的芬芳,招惹他方寸微亂。
他沉澱氣息,命令自己鎮靜一腔情思。
要做個坐懷不亂的君子,當真不易,更何況懷里摟著的,還是一個他珍之愛之的姑娘。
他悄悄移動身子,往後坐一些,避免與她太過親密。
他實在不該與她共騎的,只是若讓她坐上另一匹馬,怕她便會不肯跟隨他一道去向風勁辭別。
他相信她心底,一定還是渴望和風勁見上一面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肋她完成心願。
火影暗自嘆息,拉著韁繩馳騁片刻,總算來到正殿外,他緩按馬轡,還沒來得及下馬,幾個宮女已搶上前請安。
「攝政王呢?」他問。
「他和公主殿下飆馬去了。」宮女回應。
「飆馬?」
「是。」幾名宮女交換了一個又像羨慕,又似無奈的眼神,「近來他們好像比上癮了,經常要跑上這麼一趟,這會兒怕是在西側的櫻花林吧!」
「我知道了。」火影頷首,身子微微前俯,對水月說道,「看來我們得上櫻花林一趟了。」
「……別去。」她低喃。
「什麼?」他沒听清。
她斂下眸,「風勁既然在忙,我們就別去打擾他吧!」
「什麼打不打擾?他不過是騎馬游樂,又不是忙政事,我們去湊湊熱鬧又何妨?」火影笑駁,韁繩一抖,輕喝一聲,座下駿騎直朝西方奔去。號稱品種上千的櫻花林,是整座皇宮內苑的京華所在,鄰近公主的「鳳凰」宮,也與風勁所在「流風宮」相離不遠。
每年到了春天櫻花盛開的時候,宮里會在這兒熱熱鬧鬧辦上一場櫻花祭,王公貴人們席地而坐,只見漫天櫻吹舞,花雨繽紛,令人心曠神怡。
入夜後的賞夜櫻活動更是高潮,未出閣的貴族仕女們會仿效民間習俗,悄悄在櫻樹上系上彩帶,期盼早日遇良人。
平素常來往宮里的淑女貴婦,唯一不曾在這櫻花林里系上彩帶的,怕只有他眼前這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