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傾冰月 第20頁

「妳結過彩帶嗎?」他忽問她。

「什麼?」

「賞夜櫻的時候,妳在這里結過彩帶嗎?」

她默默搖頭。

他果然猜中了。若是她和其它的姑娘們一樣系過彩帶,許過心願,今日就不會淪落到必須嫁給他的命運吧?

他苦笑,明知自己這樣的想法很無稽,卻是忍不住。

她想必,也很哀怨吧?悵惘的念頭轉過腦海,引來他心口一陣痛悶,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以開玩笑的語氣問道︰「為什麼當初不結?妳也是個女兒家啊!」

她聞言,身子一顫,「我是巫女!」她抗議,聲嗓略微尖銳。

「是巫女怎樣?」他蹙眉,不喜她以此為借口,「巫女就不是個女人嗎?」

「……你不懂。」她啞聲道。

「我是不懂,不懂為何妳身為巫女,就必須壓抑身為一個人的情感?妳也是人,不是嗎?」

她咬唇,不語。

而他忽然後悔起自己的沖動。他這是做什麼呢?不是已經不定決心溫柔待她嗎?為何還要與她爭論?

「對不起。」他溫聲道歉。

「別……你不要這樣,不需要對我道歉。」這兩天,他對她好客氣,客氣得令她著惱。「這不像你。」

「好,我不說了。」彷佛也看出她的郁悶,火影體貼地打住話題,策馬入林,在一株株櫻花樹間尋找風勁的身影。

終于,他看到了,櫻林深處的湖畔,兩匹駿馬悠然閑晃,快樂地吃草,灰色蒼穹下,兩道身影在水邊依偎。

是風勁和雲霓。

他剛要發話,卻猛地認清那兩人的姿勢,面色不禁一變。

雲霓躺在風勁膝上,她閉著眼,神情恬靜,似是正甜甜睡著,而風勁低頭靜靜看著她,一只手還有意無意把玩著她鬢邊秀發。

然後,他俯下唇,輕輕在她嬌俏的鼻尖印上一記。

火影倒抽一口氣。風勁在做什麼?他對雲霓……難道有非分之想?雲霓又為何躺在他腿上休憩?她不是很怕他嗎?

「走吧!」

正當火影驚疑不定時,水月清聲開口,那語調,還是跟平常一樣毫無起伏,好似她對此情此景,一點也不意外。

火影驀地低頭,瞪視她冷淡如霜的側面。

「妳早就知道他們不對勁了?」

她不答話,但這沉默,已意在不言中。

他心一扯,聲嗓因氣憤而發顫,「這是怎麼回事?風勁究竟把妳當成什麼了?」

「走吧!」她還是這麼清清冷冷一句。

「妳怎麼……還能如此冷靜?」他不可思議地拉高聲調,手拉動韁繩策馬離開,「他做了對不起妳的事啊!」

「他沒有。」

「還說沒有?那方才那一幕算什麼?」他氣急敗壞,恨不得立刻提劍架到風勁頸子上。「他不是喜歡妳嗎?怎麼可以……」

「你誤會了。」她打斷他。

「嗄?」

「你誤會了。」她側仰起頭,凝向他的目光清澄似水。「風勁從來不曾喜歡過我。」

她說什麼?他愣然,傻傻地瞧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八章

千櫻西臨羽竹,東北臨雪鄉,在這座孤懸于海上的島嶼上,算是疆土最小的一個國家。

但領土雖小,物產卻豐饒,加以氣候溫和,適宜人居,千百年來,好似一只女敕雞,東西兩大國皆是垂涎不已。

只是兩大國雖覬覦,卻不敢妄動,因千櫻歷代皆有良將守邊城,攻城不易,若是時日拖長了,不僅補給會出現問題,另一個大國也可能趁虛而入。

當年羽竹攻打千櫻,是趁著雪鄉連年天災人禍,自顧不暇,而若不是千櫻將帥兵卒個個抵死鏖戰,最後擒得羽皇,逼他簽訂和平協議,恐怕千櫻難逃亡國厄運。

如今,千櫻由攝政王風勁治理,內政修齊,外邊則與兩大國密切來往,同時交好,借著羽竹與雪鄉對彼此的忌憚之心,維持和平。

只是這兩年,雪鄉國內又開始鬧饑荒了,新登基的君主年輕昏庸,鎮日只知飲酒作樂,國勢有衰敗之跡象。

這兩大國國力若是不再旗鼓相當,對千櫻而言,並非一件好事。

戰端怕會隨時重新開啟吧!念及此,負責駐守臨東邊境的老將軍風翔冷冷一笑,眸光陰沉,閃動嗜血寒芒。

他站在城牆上,羽衣大敞,縱目往遠處一片雪白望去。

冷峭的北風如刀如刃,毫不留情地刮向他的臉,他一點也不覺得痛,森薄的唇一徑微揚。

戰爭,就快來了。刀光劍影的殺戮生活,他已期待許久,這十幾年的無聊日子,像沙漏似的,一點點漏去他本來就不多的耐性,教他瀕臨發狂。

總算要結束了……

「風將軍,王城傳來的密旨。」年輕的騎兵統領遞給他一封密封書信。

這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名喚風成,跟風勁是同輩,也是風翔眾多子佷之一。只是比起捉模不定的風勁,他更喜歡這個唯他馬首是瞻的晚輩。

風翔接過書信,瞧了瞧,封緘的紫金泥印是風氏族徽,顯示這是一封來自風家人的密函,是風勁嗎?還是其它人?

他拿指尖挑開密封的泥印,取出信紙,逐字掃讀後,老臉面色一變。

「怎麼了?將軍大人,難不成是壞消息?」風成見他面色不豫,急急問道。

「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風翔冷笑,「攝政王要派火影來做校尉。」

「什麼?他要派火影來?」風成皺眉,「為什麼?」

「大約是要我好好鞭策他,順便也看管他吧!」

「鞭策?看管?」風成一愣,忽地領悟,「這麼說,攝政王打算……」

「沒錯,磨蹭了這麼多年,風勁那小子總算要大干一場了。」風翔冷冷撇嘴,肯定佷子心中疑惑,「只是他也真是的,居然塞給我這麼一個大麻煩!連水月那女娃也跟著一起來湊熱鬧,哼,有個武功高強的第一武士已經夠頭痛了,再添個冷冰冰的護國巫女,那小子明擺著不讓我好過。」

「那怎麼辦?」

「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敢把麻煩往我這兒送,我就不怕接下。」風翔豪邁道,頓了頓,忽然嗤聲一笑,「不過也得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平安到我這兒來。」

「嗄?將軍的意思是……」

風翔不語,老謀深算的眼,閃過異芒。

冬天實在不是一個出門的好時機。

本來天氣就冷,寒風刺骨,刮得人全身上下不好受,再加上連日來大雪紛飛,教火影一行人一路走來格外辛苦。

這天,雪花又落下了,還是以一種近乎瘋狂的姿態,伴隨著暴風在大地上席卷而過;看天候實在不好,火影縱然心急想進邊城,也只能命車隊暫時停下。

「怎麼辦?校尉大人。」一個帶刀侍衛走上前來,「風雪愈來愈大了,看來我們今晚進不了邊城,只能露宿于這山區了。」

「帶人到附近瞧瞧,有沒有民宅或山洞之類的。」火影命令道,「否則要在野外扎營一夜,也夠我們受的。」

「是。」侍衛領命,帶著幾個身手矯健的人離去。

車隊停下,火影調轉馬頭,走向一輛篷車,掀開厚重的簾幕。

車里,水月坐在厚厚的軟褥上,面前擱著水晶球,正打坐沉思,一道冷風刮進,她揚起眸,迎向一雙深邃的眼。

「什麼事?」

听聞她清冷的嗓音,火影一時似乎有些慌,「我……呃,只是想告訴妳,現在風雪太大,我們得找個地方扎營。」

「我知道了。」她輕聲應道。

「妳……妳還好嗎?肩上的傷還疼不疼?」

「已經好了。」她淡淡道,「昨天拆了繃帶,傷口完全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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