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點頭。「家里起了火,爹爹又不在,娘臥病在床,逃不出來,我只好回去救她。」
「所以才燒成這樣?」少年看著她,眼中掠過一絲贊賞。「妳很勇敢,小泵娘,很少姑娘能有妳這種勇氣。」
她一顫。從來沒人這樣稱贊過她。
「這是勇敢的印記,妳不應該因此覺得自卑。」他溫聲道。
她愕然抬眸,怔怔凝視他。
「怎麼這樣看我?傻了啊?」少年逗她。
「啊。」她的臉又紅了,這回,是因為羞澀。「大哥哥,你……不覺得我丑嗎?」
「妳是長得不好看。」少年說話很坦白。不過容貌美丑,對一個人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麼才重要?」她焦急地問。
「才學,還有智慧。」他指了指頭。「多讀點書,小泵娘,多見見世面。」
「多讀書?多見見世面?」小泵娘愣愣地重復。
「是啊,就好比這櫻花吧。」少年看了眼她挽在臂彎里的那籃櫻花。「都已經謝了,妳為何還要?」
「嗄?」小泵娘一呆,吶吶地說︰「我……因為我想做櫻花茶。」
「櫻花茶?」
「櫻花茶湯味道清淡,花瓣浮漾其上,賞心悅目,是我爹爹下棋時很愛喝的。」
「是吧?」少年微笑了,星眸霎時閃亮如星。「我也愛喝櫻花茶。還有啊,女兒家不是最愛打扮自己嗎?將這花瓣碾碎了,淬取其顏色,既能做胭脂花粉,也是染布時的重要原料。」
「我知道。」小泵娘點點頭,猶豫地望著少年,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些。
「所以這花就算凋零了,也不算毫無用武之地啊!」
「啊。」小泵娘懂了。他是在告訴她,容貌並非唯一,就算生得丑,女子還是能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是這樣吧?
她鼻間淡淡竄上一股酸意,抬頭仰望玉樹臨風的少年。「謝謝你,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救了她的人,更救了她的心。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他微笑,翻身上馬。「好自為之,小泵娘。」
他這就要走了?
她心中一陣不舍,急忙揚聲道︰「等等,大哥哥,你還沒告訴我貴姓大名呢。」
「我姓花,花信!」少年瀟灑一擺手,「後會有期。」說著,他一抖韁繩,策馬疾奔,一下子就不見人影,留下震驚無比的小泵娘。
花信。她慢慢咀嚼著這個熟悉的名字,不敢相信。
這路見不平、見義勇為解救她的翩翩少年,原來就是千櫻國風、花、水、火四大氏族之一,花家的長公子。
「花大哥,是我啊。」雖然少年的身影早已遠去,小泵娘仍對著他離開的方向喃喃著,「我是紫蝶。」
你的未婚妻。
花信的未婚妻。
听到這兒,水月微微地笑了。
記得幾個月前她初次听到這個故事時,著實驚愕了好片刻。
雖說她跟花信也不算太熱,但四大氏族平常來往密切,他們幾個年輕人也都彼此認識,沒想到她這位在西方大陸結交的好友,原來竟與花信有如此淵源。
「……所以,妳就這麼死心場地愛上了他。」她淡道。「就因為他從那些小流氓手中救了妳?」
「討厭,妳笑我!」紫蝶藕臂一探,掐了掐她冰冷的後頸。「不準取笑我!」
她不依地抗議。
「我哪里取笑妳了?」水月蹙眉。她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啊。
「我知道妳在取笑我。」就算她的表情、語氣和平常一樣,紫蝶仍可輕易察覺出其中細微的不同。她策馬來到好友身前,直視她深幽的眸。「我就是喜歡他,不行嗎?」賭氣似的問。
「行,行,當然行。」真不害臊啊!水月揚唇,內心隱隱流動一股羨慕之情。
對感情,她大概一輩子也做不到這樣的直率。
因為喜歡一個人,紫蝶可以不惜一切。為了成為花信心目中才智兼備的才女,她讀遍了詩書曲賦,還跟著父親研習醫理醫術,四處行醫,走遍了千櫻、羽竹、雪鄉三國,甚至坐船遠渡西方大陸,跟那兒的名醫學針灸之術、草藥之學。
在她爹過世之後,她仍強忍孤寂,堅持繼續留在那里。
那樣的堅強與毅力,是水月十分佩服的,也自認做不到,尤其在不能確定對方是否能夠回報自己的情況下。
縱使紫蝶和花信早在很小的時候,便由雙方父母作主訂下親事︰縱使她在十年前偶然和他重逢時,便對他種下一片深情,可花信呢?他對這個未婚妻還有多少印象?他也許……根本一點也不喜歡她。
若真是那樣,紫蝶到時該如何自處呢?
雖然她總是安慰紫蝶,但其實,她好為她擔心,擔心她有一天終究會受傷……
「花信,听說你有個未婚妻?」
問話的是一位英姿煥發的美姑娘,她一身男裝,長發以發帶隨意束起,顧盼有神,氣韻瀟灑。
「嗄?」
趁花信怔愣的空檔,美姑娘一個箭步上前,一聲斥喝,手中的竹劍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掃去。
這偷襲來得迅雷不及掩耳,雖花信反應靈敏地迅速揮劍一擋,虎口仍被撞得一陣生疼。
「好哇!雲霓,居然來這招!」他瞇起眼。「是誰教妳耍這種陰招的?」
「不就是你教的嗎?花師父。」雲霓膩著嗓音,笑得甜蜜。「是你說兵法攻心為上,最重要的就是趁其不備。」
「妳倒是學以致用啊。」花信諷道。
「那當然。師父教的一切,弟子可是全都謹記在心。」她說得畢恭畢敬,一面將竹劍舞得虎虎生風。
「得了,別跟我來這套。妳好意思叫我師父,我還不敢生受呢。」花信瀟灑地一一化解她的攻勢。
「啊,樹林里好像有人影?」雲霓容色一變,神態驚慌。「不會是風表哥追來了吧?」
這回花信可不上當了。「少來這套。」
「是真的!」雲霓驚喊,眼睫一斂,手中竹劍也跟著垂落。
花信眉峰一緊。唯有在那位年輕俊美的攝政王面前,雲霓才會如此乖巧柔順,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這回雲霓假借到櫻都郊外出游的名義,瞞著風勁將車隊一路拉向鄰近的羽竹國,要是讓他抓到了,肯定又是一頓痛責。
「糟了!表哥一定發現我私自溜出邊境了。」雲霓急得白了臉。「該怎麼辦才好?」
「放心吧,不可能是他。」花信安撫她,一面跟著調轉視線,只這麼瞬間分神,雲霓的竹劍立刻搭上他的劍,使勁一壓。
又中計了。
花信心念方動,竹劍已不由自主地月兌了手,掉落在地。
「我贏了!」雲霓歡呼,得意的眼光瞟向他。「花師父,我這招『聲東擊西』用得不錯吧?」
這刁鑽的公主啊!演技愈來愈爐火純青了。
花信苦笑。「甘拜下風。」
雲霓嫣然一笑,竹劍帥氣地畫了個弧,指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
「火影,我擊敗了花信,接下來換你。」
「妳現在還不夠格跟我打。」火影漠然挑眉,不屑接她的戰帖。
「怎麼還不夠格?你自己說過,只要我能擊敗花信,就能向你挑戰的。」雲霓不服氣。
「耍小伎倆得來的勝利,不值一哂。」火影淡淡評論。
「你的意思是,憑我想向你這個千櫻國第一武士挑戰,太自不量力?」
「不錯。」
「真是狂傲的家伙!」雲霓皺了皺俏美的鼻尖。「就算我以公主的身分命令你,你也不肯跟我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