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沒有反抗,默默地跟他走了。
「不知她是否應付得來?」見兩人走遠了,花信再也掩不住心中的焦慮。
「我們已經教過她該怎麼說,暫時應該沒問題吧。」火影道。
「希望如此。」花信嘆息。
「我累了,要先回去休息。至于紫姑娘--」火影瞥了紫蝶一眼,見她仍出神地看著風勁和雲霓兩人消失的方向。
「我會為她安排住處。」花信接口。
「那就交給你了。」火影翻身上馬,往他的「非影宮」行去。
花信轉向紫蝶,「妳跟我來。」
她一動也不動。
他蹙眉,「都已經進宮了,妳還想著要走?」
「什麼?」她茫然回首,彷佛這才發現他在跟她說話。
「妳發什麼呆?」
「啊,沒什麼。」她怔怔搖頭,「我只是想,攝政王果然是人中之龍。」
「不會連妳也被他給迷住了吧?」他語聲尖銳,不覺有氣。
「嗄?」她眨眨眼。
「風勁俊美非常,不怒自威,不但千櫻百姓們崇仰他,就連宮中仕女也多拜倒于他腳下,對他痴戀不已。」
「那又怎樣?」她好笑,「你以為我也迷上他了嗎?」
「我怎麼知道?」他悶悶撇嘴,「女人心,海底針。」
「你確實一點也不懂女人。」她冷哼。
花信一窒,「妳還在跟我賭氣?」
「若你認為我是賭氣,就算是吧。」她漠然回應,玉足踩上馬蹬,坐上馬背。「走吧,你不是要替我安排住處嗎?」
「妳……願意留下來了?」她回答如此干脆,反倒令他一愣。
「我能說『不』嗎?」她冷冷反問,「為免我走漏機密,我最好還是在你眼皮子監控下比較好吧?」
「我不是這意思。」他眉頭皺得更緊。
「我懂你的意思。為了確保公主的安全,你不希望我在外頭胡說八道。」
「不是這樣的。」
「你怕我因為妒恨交加,傷了你心愛的公主。」
「我說了不是--」
「你放心吧,為了證明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卑鄙小人,我願意留下來。」她說,一句比一句冷漠,一句比一句嘲諷。
花信氣極,臉色鐵青,下頷肌肉陣陣抽搐。他躍上馬匹,扯住紫蝶的馬韁,強迫她靠近自己。
「妳非得這樣逼我嗎?」他瞇起眼盯住她。
她倔強地別過頭。
「好!我承認,我是不想讓妳走,可不是因為怕妳泄密,而是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妳!」他低吼。
他說什麼?她愕然,愣愣瞧著他。
「我不希望見不到妳,妳懂嗎?」他瞪她,神狽,還帶了絲不情願。
她說不出話來。
「我承認自己錯了,昨天晚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不該那樣懷疑妳。」他咆哮著道歉,「我錯了!可以嗎?」
他向她道歉?她震顫不已,一時無語。
「妳最好馬上接受我的道歉。」他警告,「這里不是無人幽谷,妳休想我像上回那樣求妳。」
怎麼求?像小男孩一樣拉著她的衣袖求饒嗎?
想起那時他一聲又一聲的「好姊姊」--那又淘氣又無賴的呼喚啊!
她心一顫,動搖了,唇畔不自覺地勾起淺痕。
「……別再計較我那些話了。算我求妳,行嗎?」他嘆道,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無奈的人是她吧?她才拿他沒法子呢!
她淺淺抿唇,凝望他的眸好晶瑩、好燦爛,盈盈流動笑意。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吧?」
「嗯。」
「我知道……妳對我的心意,」他困難地自喉間逼出話來,「只不過--」
「我明白。」她搖搖手,阻止他繼續解釋,「我懂的。」
她對他靜靜地微笑,那淡定的笑容里,沒讓他見著一絲絲憂傷。
可不知怎地,花信的心反而被擰疼了。
強留她在身邊,是不是太為難她了?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想象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戀慕著另一個人。
那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很苦、很痛嗎?
「你不用擔心,我會沒事的。」彷佛看透他的心思,她輕輕開口道,聲嗓細微,卻像顆小石子,在他心湖蕩開一圈圈漣漪。
「要把感情收回來很難,不過我會學著當你的好朋友。友誼,也是很美好的,不是嗎?」她低道。
他無語。
秋風吹來,撩動她衣袂,淡紫色的衣袂在風中飄飛,舞出訴不盡的莫可奈何。
就當朋友吧。她想,為自己惆悵。
就當朋友吧。他想,為她而心痛。
第八章
天神殿。
宏偉的石柱高高聳立,象征直達天听︰十二根石柱環繞正殿,象征天上十二星宿。殿里細致的石雕,訴說著千櫻的開國傳奇--據說當時天上大神命鳳凰浴火,助雲烈推翻暴政,那一役犧牲慘烈,尸橫遍野,但一個安居樂業的新國家于是建立。
為了感謝大神相助,經過二十年休養生息後,雲烈下令建造天神殿。
黎民百姓爭相貢獻一己之力,十年後,巍峨的天神殿于王宮東側落成。
當時,水氏一族的族長自請為天神殿祭司,此後這職位便代代相傳,由族中最具靈力的成員擔任。
至今為止,恰好是第十九代。
傳說第一代祭司水月在臨死前曾預言,她的靈魂將在六百年後轉生,那孩子和她一樣,將會在「水月之夜」誕生。
所謂水月之夜,乃同一個月的第二個月圓夜,此為時序運轉,不可多得的奇景。因此在水月夜里誕生的孩子,將得月神守護,具有至高無上的靈力。
丙然,在六百年後一個水月之夜,一名女嬰誕生了,同樣被命名為「水月」。
她在十六歲那年,正式接掌天神殿祭司之職,同時受封為「護國巫女」。
這幾日,風寒刺骨,天上烏雲厚重,空氣中隱隱流動一股濕意。
水月抬起頭,仰望蒼茫天色。
要降雪了。今冬的初雪很快就會降下,是該準備雪祭的時候了。
她轉向一旁侍立的使喚巫女,「傳令下去,準備雪祭。」
「是。」使喚巫女領命退下。
「這麼說來,今年初雪就快要降臨了?」清朗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她慢慢旋過身,頷首為禮,「不知攝政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冷澈的聲嗓听不出高低起伏,語調仍足一貫平淡。
「是我來得突然,不怪妳。」風勁望著她毫無表情的容顏,似笑非笑。
「攝政王特地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妳。」
水月默然不語。
「怎麼這種表情?我不能來看妳嗎?」風勁笑問,伸手勾起她下頷,細瞧她比一般人還要蒼白幾分的雪顏。
她由著他看,神情倨傲冰冷。
「還是這麼冷淡啊,水月。」他傾向她,俊唇在她頰畔吐著邪佞的氣息。「我難得來看妳,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對我笑一笑嗎?」
「我是巫女,不是供攝政王取樂的弄臣。」
「偶爾笑一笑,應該無損妳這位護國巫女的威嚴吧?」
「我高興時,自然會笑。」
「這麼說,妳現在並不高興?」風勁瞇起眼,更加逼近她,兩人的唇距離近得只余曖昧的呼息。
水月閉上眸,「請攝政王放開我。」
「妳真的想要我放開嗎?」他啞聲問,不掩挑逗意味。
「不錯。」
他笑了,輕輕放開她。
她這才揚起眼,眸光清澈,「現在,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
他聳聳肩,「我只是想來問問,妳究竟打算什麼時候跟火影攤牌?」
她聞言一震。
他玩味著她忽顯倉皇的神色。「妳就這麼怕他嗎?」
「我……沒有。」她倔強地咬唇,「我會在雪祭時宣布那件事。」
「很好。」風勁滿意地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