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花憐蝶 第24頁

「只是這樣而已嗎?」

「你還是不信任我。到現在,你還是不相信我會為你守住這個秘密。」她凝望他,表情沉淪。

那樣的神情震動了花信,他驀地有些狼狽,「我只是……想問明白而已。」

「你想問明白嗎?好,那我就告訴你。」紫蝶唇角一揚,微笑淡冷,「昨天,水月是試著向我打探公主的情況。」

「她果真問過妳?」花信一驚,不覺拉高聲調。

「不錯,她是問過我。」紫蝶坦承。

「那妳怎麼說?」

「我怎麼說,你不是早猜到了嗎?」她冷漠反問。

他一窒。

她定定望他,好片刻,唇畔的微笑從清冷慢慢轉成淒涼。

「我什麼也沒說,花信,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沒泄漏你要我保守的秘密。」

「妳……真的沒說?」

她搖頭。

他又誤會她了?他一怔,胸口漫開愧悔之意。

她靜靜看著他,「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水月。」

「嗄?」他一愣。

「水月對我,比你對我好上千百倍,可是我卻欺騙了她。」她看著他,眼眸一點一點泛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卻對她說了謊。」

「紫蝶--」

「為了守住對你的承諾,我欺騙我最好的朋友,我等于是……背叛了她,你懂嗎?」迷蒙的水霧,在她瞳底氤氳。

他震顫不已。「對不起,紫蝶,我……真的很抱歉。」他踏步上前,懊惱地擁住她,「是我不好,不該懷疑妳。」

她漠然推開他。「你總是向我道歉,一次又一次,你一直在向我道歉。」

「我……」他惶然望著她,她蒼白而倦怠的神態震撼了他。

為什麼她會是這樣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想在乎了。

「到此為止好嗎?」她在淚眼迷蒙中對他微笑,「我覺得好累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心跳一停。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泄漏這個秘密,寧死也會守住它。這樣你能不能放過我?」

她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低聲下氣懇求他?

「我想,我當不了你的朋友。」淚水,無聲滑落那烙著火痕的臉頰。

他胸口一痛,顫著唇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很努力想說服自己,要自己想開些、大方些,就把你當個朋友,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她停頓了下,探手自袖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交給他。「這個還你。」

他愣然接過,揭開那包覆的方布,發現里頭竟是一支發簪。

「這發簪叫『蝶戀花』,是你送我的。」

是他送她的?他眨眨眼,看著金花上那只小巧的玉蝴蝶,呆了。

「我想,你一定也忘了吧?」她說,淡淡地笑。

初雪,在悄無聲息間靜靜飛落,剔透的雪花沾上她的頰,迅速融成一片漫漫水痕。

是淚,還是雪,到後來,花信已看不清了。

他只知道,今冬的初雪終于降下了,而她在這個萬籟俱寂的雪夜里,祈求他放了她。

她說她很累了,她說她想離開了,她說她當不成他的朋友。

她甚至退還他送的發簪,這發簪,名喚「蝶戀花」。

蝶兒,不再戀花了嗎?

她真的堅決要離開嗎?

「……對不起,都是我害得妳如此痛苦。」他失神低語。

他又道歉了--就像她說的,他怎麼老是在道歉?

他忽地笑了,笑聲?放而沙啞,覺得自己真可笑,真活該!

「至少,留下來參加雪祭好嗎?那天晚上宮里會很熱鬧的,妳留下來參加好嗎?」

「我不想--」

「留下來!」他握住她柔荑,眸光滿蘊懇求,傷痛的、悔恨的懇求。

她身子一顫,終于,點了點頭。

雪祭、櫻花祭與中秋祭,並稱為千櫻國三大祭典,其中雪祭的目的是為了祈求

來年豐收,在每年初雪落下的時節舉行。

這天,宮里處處張燈結彩,屋宇亭閣、花叢樹梢,都因前日的初雪抹上晶白粉妝,美麗動人。

入夜後,王公貴族陸續來到宏偉的祭壇前,在僕役宮女們事先安排好的座席上一一入座,風、花、水、火四大氏族亦派人從各自的領地出發,前來參加這盛大的祭典。

花氏的代表是花信的一對雙胞胎弟弟--花朝和花夜。

「大哥。」一見花信,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俊秀少年立刻搶上前來,一左一右挾住他,掐得他雙臂生疼。

「喂,你們做啥?」

「老爹交代的。」雙胞胎回應,更加用力地掐他臂膀。

「爹要你們來虐待我?」花信不信。

「他還說如果有機會,最好拳打腳踢你一頓,打腫你這張自命風流的桃花臉。」花朝說。

「我們是看在你身為兄長的份上,這才給你留點情面,隨便掐兩下便算數。」花夜跟著道。

「這叫隨便掐兩下?」花信皺眉。可疼死他了!

「老爹問你,前陣子跟公主上哪兒玩去了?」

「他說,他明明上書請公主放你回花城,為何你遲遲不歸?」

「你是不是存心不回來?」

「想逃婚嗎?」

「他已經磨好刀了,你要是膽敢抗婚,他會親自將你大卸八塊!」

「你最好識相點,早早滾回家。」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花老爹撂下的狠話交代得清清楚楚,花信听了,只能無奈地大嘆三聲。

「話說回來,你們急著要我回家成親,那新娘子呢?她難道已經抵達花城了嗎?」

「這個嘛--」雙胞胎交換-瞥。

「她還沒到吧?」花信心知肚明。

「說也奇怪,她兩個月前明明捎信給老爹,說她就快回千櫻了。」

「可不知怎地,到現在還杳無音信。」雙胞胎很有默契,兩人一搭一唱的。

因為她就在宮里。花信在心里暗道。

「老爹有點擔心她可能出事了。」

「不久前才派人到羽竹國查探,看看她是不是確實搭船上岸了。」

「結果呢?」花信問。

「還沒消息。」

「有消息會馬上回報。」

不必查探了,她就在這里啊!花信暗嘆。

「你們倆快入席吧,其它的事以後再說。」他端出兄長的架子命令。

可雙胞胎卻無暇理會,四只眼楮同時盯著某處,閃閃發亮。「是火大哥!」

「好久不見,他還是那麼冷傲。」花朝充滿仰慕地說。

「他在今年中秋祭的比武大會奪下第一武士的頭餃,劍術想必更精湛了。」花夜也是崇拜不已。

「快去跟他打招呼!」

兩人極有默契地邁開步履,旋風般往火影的方向奔去,留下莫可奈何的花信。

他這一雙弟弟對他這同樣是好久不見的大哥的興趣,居然遠遠比不上對火影的十分之一,這教他情何以堪啊!

「無情無義的家伙!」他低喃,頗覺不是滋味。

「誰無情無義了?」

清婉的聲嗓在他身後揚起,他迅速旋身。跟著,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

他痴痴看著面前盛裝打扮的女子。

紫蝶身著九重單衣,最外層是純粹清澄的白,與雪爭妍,腰間系一條紫色繡金花腰帶,開滿無數朵粉櫻的蝶袖在夜風中翩舞飛揚。

他看著,微微笑了。

「妳好美。」

「真的嗎?」紫蝶臉一紅,柔荑下意識撫上右頰。

「別。」他拉下她的手,溫聲道︰「這完全不影響妳的美。」

點上胭脂的唇微顫,她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是真的。」他拾手輕撫過她被火烙印的頰,「這是勇者的印記,妳應該為此感到驕傲的。」說著,他俯過身,啄了她右頰一記。

「啊。」她急忙退後,全身發燙,「你別、別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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