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下,他居然當眾親她,這……太羞人了!
「放心吧,沒人看見。」他笑,曲起手臂,「我們入席吧。」
「嗯。」她點頭,挽著他臂膀,盈盈跟隨他。
今夜,她是他的女伴。
他們將同桌共席,一同觀看祭典過程,欣賞宮內各項表演,在雪地里翩然共舞。然後,分道揚鑣。
今晚,是最後一夜了,與他相處的最後一夜。
他們決定以微笑來面對這個夜晚,為彼此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這回憶,她可以花上一輩子的時問來咀嚼、來思念。
這回憶,將是他送給她最好的東西,一個她可以珍藏一輩子的故事。
這回憶啊……
「在想什麼?」他柔聲問。
「沒什麼。」她淺淺微笑,「謝謝你送我這套衣裳,很漂亮。」
「也得看穿的人是誰啊。氣韻好,衣裳自然就漂亮了。」
他又贊美她了。她臉頰暈紅。今晚,他是決意捧她到底了是吧?就怕自己暈陶陶,末飲先醉了。
她定了定神,「這外衣是拿什麼染的?顏色真純。」
「這顏色啊。」他轉向她,眼神深刻,「是太白。」
太白?她一怔。
「我記得妳說過,十年前我救妳的時候,妳就站在一株太白櫻下。」
「所以你才命人拿太白櫻染的布料做衣裳?」
他點頭。
原來是太白。原來她現在身上穿的,正是難以忘懷的愛戀顏色。
她微笑了,笑容滲進點點甜,也透入點點苦。這份愛戀,原是又甜又苦啊!
「祭典要開始了,我們坐下吧。」
「嗯。」
肅雅的樂聲揚起,祭典正式開始。
主祭的自然是千櫻國的護國巫女--水月祭司。她依然和平日一樣,全身素黑,可在宴席里一片爭妍斗艷的繽紛色彩中,反而格外搶眼。
她捧著透明水晶球,以最莊重的步伐緩緩踏上祭壇,敬神告天。
樂聲止息,四周寂靜,她跪坐在地,清澄水眸直直盯著水晶球。半晌,她忽地臉色一變,身軀僵硬。
發生什麼事了?眾人面面相覷,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餅了好一會兒,水月才整肅面容,站起身,冷澈眸光二掃過眾人。
「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眾人屏息,等待巫女的預言。
「千櫻即將遭逢劫難,腥風血雨,城破家亡。」清冷的嗓音如冰霜,凍結在場眾人的心。「若我們無視此災難,千櫻國祚將盡。」
「什麼?!」眾人萬分驚愕。
坐在主位上的風勁與雲霓更同時站起身來。
「究竟怎麼回事?水月祭司,請說清楚。」風勁清朗的聲嗓響起。
「意思是,我國即將發生一場毀滅性的戰事。」水月直視風勁,「千櫻很可外因此亡國。」
「毀滅性的戰事?是指外侮欺凌嗎?」
「是羽竹還是雪鄉?他們打算進犯我國嗎?」
「這可糟了!要是這兩大國連手侵略,依我國兵力,勢必無法抵抗啊。」
眾人議論紛紛,臉色沉重起來。
「這兩人一搭一唱的,到底在要什麼花招?」花信皺眉沉吟。
「耍花招?」紫蝶聞言一愣,「你的意思是這預言是假的?」
「十之八九是假的。」花信淪冷撇嘴。
紫蝶愕然,明眸調向祭壇上的水月,見她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這命運是注定了嗎?有沒有法子可改?」風勁朗聲問,
「要降低災禍的沖擊性,只有一個辦法。」水月沉穩答道。
「什麼辦法?」
「水火共生。」
水火共生?這是什麼意思?眾人惶惑不解。
「千櫻之所以能立國,是得浴火鳳凰之助,而水,能解浴火之苦。」水月解釋,「因此水火共生,將有助千櫻覓于亡國之運。」
這什麼意思?眾人還是不懂。
風勁卻朗聲笑了,「我懂了。」冷冽的眸光朝火影射去,「第一武士,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
火影一動也不動,唯有緊握的拳頭泄漏了他心中翻騰的怒火。
「該死!」花信驀地低聲詛咒。
「怎麼了?」紫蝶不解地望他,「究竟怎麼回事?」
「風勁是要強迫水火聯姻。」
「水火聯姻?」紫蝶愕然。
「他要火影跟水月成親。」
「什麼?!」紫蝶摀住唇,不敢相信,明眸再度調向水月。
她仍立于祭壇上,衣袂飄飄,神情凜然。可紫蝶卻注意到了,她露出袖口的指尖,正微微抖顫著。
她在害怕。她也不願嫁給火影,她是被逼的!
紫蝶駭然望著好友,只見她端凝著雪容,再度敬拜天神後,從神桌上取下敬神的聖酒,斟了兩杯遞給一旁的典侍巫女。
典侍巫女捧著兩杯水晶茸盛裝的聖酒,步下祭壇。
按規炬,這聖酒是要進呈給千櫻國的君主,如今因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由攝政王與公主各領一杯,以酬天神對千櫻之眷顧。
這酒,有問題!
當典侍巫女經過紫蝶身畔時,她臉色一變,經年研習醫術的她,一眼便看出其中一杯的酒色不對勁。
清澄的液體上浮著一層混濁,那層混濁極淡,若非白雪映射的光芒在那一瞬間反照,紫蝶也看不出來。
那杯酒是要給誰的?
她捧著劇烈跳動的心口,眼睜睜看著典侍巫女將兩杯酒呈上主位,風勁與雲霓各端起一杯。
血流霎時在紫蝶體內凍結。那杯酒是給公主的……
「讓我們共同舉杯,感謝大神恩典,也祈求水火兩族在照神旨意聯煙後,千櫻能永保安康!」攝政王高舉酒杯,率領席間眾人共同敬天。
雲霓亦端起水晶茸,朝貴族百官們禮敬一巡,接著仰起頭--
「且慢!」
第十章
隨著這聲突如其來的清喝,眾人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姑娘盈盈走上前,在公主面前跪下。
「民女斗膽,請公主殿下將這杯酒賞賜予我。」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一變。
「紫蝶!」花信搶上前來,「妳瘋了嗎?」他低聲斥道,展臂試圖扶她起身。
她卻拂袖推開他,清澈的眼眸直視一臉驚訝的雲霓。
「妳先平身。」雲霓手一揮,要她起來。
她依言起身,畢恭畢敬地低垂螓首。
「為什麼想喝這杯酒?」雲霓問。
「因為民女听聞,若有聲得以喝到祭典上的聖酒,將可保一生健康平安,民女很希望能得此至福。」
「妳知不知道,這聖酒按規矩是給君主喝的?若是一般平民百姓誰都可喝,豈不是對大神不敬?」
「我知道,可民女並非一般百姓。」
「嗄?」
「民女是殿下的救命恩人。」紫蝶朗聲道,字字清晰,「當初若不是我細心照料,公主的性命恐怕危在旦夕。」
這女人瘋了嗎?眾人驚愕莫名。竟敢明目張膽對公主討賞?
「紫蝶!」這其中最驚訝的莫過于花信,他扯住她衣袖,「妳究竟怎麼了?妳明明不是這種妄自居功的人啊!」
「我--」听出他語中的濃濃焦慮,紫蝶望向他,千言萬語藏在眼底,卻是一句也不能說。她看看他,又看向僵立在祭壇上的水月,銀牙一咬。
如果非得有人喝這杯酒,就讓她喝吧!
「請公主成全民女的心願。」她斂下眸,顫聲請求。
「……也罷。既然我曾經受妳照料,就還妳這恩情又有何妨?」雲霓笑道,不顧貴族百官阻止,示意宮女將酒杯遞給紫蝶。
紫蝶接過酒,看了看杯中清透見底的液體--已經融化了嗎?或者方才的混濁只是她的錯覺?
她舉杯,仔細嗅了嗅,果然在芬芳酒味中聞到一股極淡的異香。
這酒果真有毒!而且,還是七日奪命的劇毒。
她哀傷一笑,展開蝶袖遮臉,悄悄吞了一顆藥丸。
雖然這酒有毒,可她服下的固元續命丹將保她一、兩個時辰不致發作,那麼,就不會有人對這酒起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