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麼回來了?」
星期一一早,當正準備上庭的凌非塵抬頭望見走進他辦公室的娉婷倩影,禁不住一怔。
「我不想再插手管這件案子了,非塵。」莫語涵容色雪白,「你的案子你自己解決,恕我不能幫忙。」
「究竟怎麼了?」凌非塵起身走向她,湛幽的眸若有所思地凝定她,「妳跟溫泉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也沒有。」她激烈否認,卻是澀然苦笑,「什麼也沒有。」
他沒再逼問,只是靜靜望著她。
察覺他深刻的眼神,她苦笑更深,卻只是將一疊資料交給他。
「這是我這次去綠園做的一些筆記,你參考一下,也許有幫助。」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有件事情,我想還是先提醒你比較好。」
「什麼事?」
「喬羽睫……好象很早就結婚了,還有個女兒。」
「什麼?」凌非塵一震,神色一變。
丙然是在乎她的。莫語涵悄然嘆息,眸中掠過一絲不忍。「希望你一切順利。」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淡淡奉送這樣一句祝福。
雖然兩人交情談不上多好,但畢竟也算是一對默契搭檔,她可不希望見到他像自己一樣倉皇逃回。
這滋味,不好受啊。
第八章
她回台北了。
如此匆匆,是為了躲避他吧?!
終究是失敗了嗎?失去的東西果然再也要不回,過往的時光再難追尋。
人生,原是如此。
想著,溫泉嘴角一扯,牽開苦笑。
他獨坐廳內,斂下眸,拿方才燒開的水沖過陶壺里的茶葉,然後提起陶壺,畫圓灑落茶露。
盤里,棲息著兩只茶杯,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明明只有一個人,何必準備兩只茶杯呢?可他也不知為什麼,就是拿出了一雙。
也許是一個人喝茶實在太過無聊,也許他只是希望有個人能陪他一起,也許只是因為,他泡的是她曾經最愛喝的茶,雖然物換星移,她早改了品味,他仍沒忘了在每回品茶時也為她留上一杯。
只是習慣。習慣而已。
暮色漸濃,蒼茫襲進廳內,漾開一室煙迷蒙朧。
他深深望著茶杯,良久,良久——
「泉哥哥,你在干嘛呢?」清亮活潑的聲嗓忽地在門口處揚起。
他抬頭,迎向孫采雲青春明媚的倩影,她蹦蹦跳跳,神態開朗至極。
「妳怎麼又來了?采雲。」
「什麼嘛。」她嘟起嘴,「你不高興見到人家嗎?人家可是一放寒假就跑來這里看你了耶。」
他眨眨眼,「怎麼這麼快學校就放假了?」
「你忘了嗎?我已經是大學生了,當然比那些小學、國中生早放假。」孫采雲巧笑信號,在他身畔的沙發落坐,明眸掃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茶具,「你又在泡茶喝了。」
「嗯,習慣了。」他淡應。
「我也要喝一杯。」說著,她伸手拿起桌上另一只盛著黃澄液體的茶杯。
「等等。」溫泉搶過,「我換一杯給妳。」
「為什麼?」她不解。!……茶涼了不好喝,我再重新泡過。」他倒掉杯里的茶液,順手收回用過的杯子,彎腰在桌下取出另外兩只新的。
「你是不是有潔癖啊?泉哥哥,干嘛還特地換兩個新的?」看著他的動作,孫采雲忍不住好笑,「這樣待會兒還要多洗兩個杯子。」
「沒關系,這樣比較好。」
「哪里好了?」
哪里好?他嘴角一勾,似嘲非嘲。她是不會明白的,就連他自己,也未必弄得懂。重新泡過茶後,他斟給她一懷。
「又是凍頂烏龍吧?」孫采雲聞聞茶香,一下就猜中了,「你啊,真是十年如一日,永遠最愛這一味。」
「習慣了。」他淡淡地笑。
「又是習慣?」她揚眉,「習慣就不能改嗎?」
他一震,舉壺斟茶的動作一僵。
「當當!你瞧我給你帶來什麼?」她忽地從背包中取出一盒茶葉,獻寶似地在他眼前晃了晃,「這個是雲南的普洱茶哦,我爸媽他們特地帶回來的,我嘗過了,味道很棒的,跟台灣賣的普洱完全不一樣。」
他接過,「妳特地帶來送給我的?」
「是啊。」她俏皮地偏過頰,甜甜地笑,「我們現在就泡來喝好不好?」一臉嬌媚討好。
他怔怔望她。
她很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半帶嘲弄的嗓音在他耳畔回蕩,像不安分的石子,霸道地在他心湖投下幾圈漣漪……
她回台北了。
這是台北的天、台北的雲、台北的夕陽、台北迷蒙蒼邃的水面……
定楮望著,想起前幾日觸目所及的青翠瑩綠,以及那溫暖燦爛的陽光,莫語涵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就連空氣,也大大不同——東台灣的空氣清新,北台灣卻蘊著涼涼濕意。
尤其她今天又身處海面,濕意更宛如細雨襲面而來,瞬間沁透一身冷意。她閉了閉眸,身子一顫。
「冷嗎?」坐在她身畔的男人問她。
他有著俊挺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合身好看的名牌休閑服,更強調了卓然出眾的品味——于成凱,金融界的菁英、成功的男人。
莫語涵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就是你所謂的乘風破浪?」
「妳不喜歡嗎?」于成凱笑著問她,「這艘游艇可是我特地買來的呢。CIERA2859,小是小了點,可是功能一應俱全。」
是啊,內艙除了廚具、流理台、冰箱、沙發,連能容納雙人的床榻都有呢。對情侶出游,倒是方便得很。莫語涵勾了勾唇,「沒想到你會駕駛游艇。」
「去年十一月才剛考到駕照的。我們一票人去學,就我一個人拿到。」他不無自豪。
而他的確有理由。不論做什麼事,他總是比別人搶先一步達到目標,干勁十足,也難怪才三十多歲,便在金融界闖出一番耀眼成就。
「我這樣,算達到妳設下的條件了嗎?」銳眸持住她。
追女人也是一樣,全力以赴。
「我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你認真起來了。」她伸手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秀發。
他近乎痴迷地望著她女性化的動作,「對妳,我一向很認真。」
「我們進艙好嗎?我有點冷了。」她說。有意不對他的表白置評,徑自起身。
他跟進艙里,「要喝點酒嗎?暖暖身子。」
「我不想喝。」酒能亂性。「給我一杯咖啡就好。」
「咖啡?」他提起咖啡壺,斟了一杯遞給她,「到游艇上來喝咖啡,也只有妳這個女人才會如此殺風景了。」若有所指。
「你希望我喝酒吧?」她微微一笑,「最好喝得神智迷茫,東西南北都搞不清。」
「然後我便能趁機誘妳上床。」他笑著接口,黑眸熠照,「瞧,我連辦事的地方都準備好了。」
莫語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他竟在床塌鋪上粉色床罩,還灑了玫瑰花瓣。
她忍不住笑,「你以為我會喜歡這一套?」
「女人不是都愛浪漫嗎?」
「太俗了。」她冷嗤,「要這麼露骨的話,你干脆帶我上賓館得了。」
「嘿!妳這女人可真難討好。」于成凱搖搖頭,半真半假地抱怨,「我都為妳買游艇了,還不能表示我的誠意嗎?」
「少來。」她睨他一眼,「游艇是你自己想玩的,我可沒要你去考駕照。」
「可我之所以舍命預支今年的年終獎金買下它,可是為了妳。」
她不語,斂下眸,品啜咖啡。
他深深望她,「這樣,我們可以開始討論妳的幸福了嗎?」
「……請說。」
「妳的幸福就是嫁給我,我就是妳的幸福。」他直截了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