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質保母 第3頁

單白芷在心底悄然嘆息,表面上卻揚起一抹甜美微笑。她在孩子面前蹲下,正預備自我介紹時,楚翔飛搶先一步開口——「你的名字很好笑。」譏誚的開場白一點都不像天使。

「好笑?」哪里好笑了?「『蛋白質』。」蛋白質?她睜大眼,好半晌才恍然領悟,「『單』這個字不是念作『蛋』,是『善』哦,是單白芷,不是蛋白質。」她微笑解釋。

他不理會她的解釋,趾高氣揚地問︰「你知道『蛋白質』的意思嗎?」

「嗯,很營養的意思?」根據某個作家的作品,「蛋白質女孩」指的應該是那種既清純又良善,讓男人如沐春風的女孩。不過她不認為一個孩子會看過他的書。

「不是!是笨蛋、白痴、神經質。」楚翔飛說明,閃著惡作劇輝芒的瞳眸明擺著挑釁。

笨蛋、白痴、神經質!楚翔飛每說一句,單白芷的心髒便抽動一下。她斂眸,默默為自己哀悼。

之前在補習班帶的那群國中小表這樣損她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個才幾歲大的孩子也敢當著她的面這麼說。

唉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哪。

「哦,原來是這種意思嗎?」她故作無辜地眨眨眼,笑容更加燦爛,「嗯,看來我得跟我爸抗議一下,居然幫我取這樣的名字。」愈發明媚的笑容似乎令楚翔飛感到意外,他蹙起小小的眉頭。

「『蛋白質』跟你問好,翔飛。」柔軟的玉手包住細女敕小手,「希望我們以後可以相處得很好。」小手嫌惡地甩開她,「爸爸還沒說你可以當我的保母呢。」對哦。明眸瞥向楚懷宇,後者表情沉靜。

「你是我第一個面試的人。」意思是說他還有選擇的機會嗎?單白芷再度悄悄嘆息,跟著,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楚懷宇按下計時器。「時間到了,單小姐。今天非常謝謝你來參加面試。」說著,他伸手與她一握,接著立刻開門,擺了個送客的手勢,不浪費一分一秒。

★★★

「所以呢?你被錄用了嗎?」

「他說會再通知我。」束著馬尾的頭顱無力地垂落桌面,「肯定沒希望了,學姐,沒有人會錄用一個會跟老板頂嘴的保母。」

「頂嘴?」周秀容挑眉,望著高中時代的直屬學妹。

單白芷將有關健康檢查紀錄的那句回話告訴她。「我還用了「上床」這種字眼,天!」

「天!」周秀容驚嘆一聲,卻蘊藏著笑意,「那他當時是什麼表情?」

「什麼表情也沒有。」單白芷抬起頭,「這就是最可怕的一點。學姊,我講出那種話,那男人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呵呵。」周秀容一點也不意外,「楚律師就是那樣的人啦。」在事務所擔任秘書的她,相當清楚楚懷宇極度冷靜的作風,「如果隨隨便便就被激怒,他也不會被業界封為『冷面殺手』了。」

「啊!真是太可惜了。」單白芷忍不住抱頭哀嚎,「雙倍的薪資,還有我的論文案例,就這麼說拜拜了。」

「別這麼垂頭喪氣的,小芷。世事難料,說不定你會被錄用呢。」

「他會錄用我?哈!除非他腦子有問題。」說著,她夸張地扮了個鬼臉,逗得周秀容哈哈大笑。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兩個女人又說又笑,話題全在單白芷的面試過程打轉。直到周秀容飲盡最後一口咖啡,瞥了眼腕表。

「糟糕!已經快兩點了,不跟你說了,小芷,我該回去上班了。」

「學姊再見。」周秀容走後,單白芷也離開了咖啡廳,一個人在街上閑晃。

不得不承認,她心情是有些低落的,雖然方才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她仍懊惱自己砸了這回學姊介紹給她的好機會。

一個斯文俊帥、事業有成的雅痞單親爸爸,和他調皮叛逆的六歲兒子——這樣的組合實在太讓人心動。更何況,還有那份遠遠高出市場行情的薪資,有了這筆錢,她這學期就不必再到處兼差了。

為什麼她會在他面前說出那樣的話呢?「我的防御心真的太強了嗎?」單白芷喃喃自語,抬頭仰望天空。流雲在藍天牽出一抹白痕,淡淡的,正如曾經在她心版劃過的傷痕。

幾乎該減去的痕跡——不,應該早已消逸無蹤了啊。

「應該早就沒有了……」她輕揚嘴角,淡淡的笑摻了點無奈。

白雲散去,陽光忽然熾烈起來,她眯起眼,開始覺得熱了。

算了吧。她甩甩頭,雙手插入牛仔褲,邁開瀟灑的步履,一面走,一面胡亂哼著歌,眼珠子左右飄移,直到某個粗亮的嗓音侵人她耳膜。

「你這小表!小小年紀就會做壞事,竟然砸破我的玻璃,你想干嘛?偷拿我店里的東西嗎?」

「誰想要你的東西?這些破女圭女圭送給我,我都不要!」倔強的回應響起,尖尖細細的,是屬于孩童的軟女敕嗓音。

單白芷愕然凝定身子,眸光流轉,尋找那熟悉聲音的主人。

「夭壽哦!打破玻璃就算了,還這樣踩我的東西!你這死孩子!這麼沒家教,讓我替你媽媽教訓你!」說著,一陣 啪聲響。

單白芷驚愕地瞪大眸。就在前方不遠處,一個中年婦人正毫不留情地揪住一個小男孩的衣領,肥胖的手掌重重地拍打他縴細的身軀。

「你放開我!」小男孩掙扎著,「你憑什麼打我?」

「我為什麼不能打你?你媽媽不好好教你,我替她教!」

「放開我!我媽媽不教也輪不到你!放開我!」小男孩重重咬了婦人手臂一口。

「哎唷!」淒厲的尖叫聲引來許多路人駐足。感受到其他人看熱鬧的目光,婦人惱羞更盛,「你這死孩子!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別這樣!」單白芷驚喊,搶在婦人的手甩上小男孩細女敕的臉頰前握住她。

「你是誰?」婦人怒瞪她。

「這個孩子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打他?」

「做錯什麼?你自己不會看嗎?」婦人指了指碎裂的櫥窗,以及幾個被拋落在地、蒙了塵的絨毛玩偶。

她一愣。這些……都是楚翔飛做的嗎?猶豫的眸光一轉,落定正仰頭瞪她的小男孩身上。小小的身軀雖然仍在婦人箍制之下,可那漂亮小臉蛋上的神情卻是那麼倔強,與父親相似的湛深黑眸躍動著叛逆的火苗。

「為什麼這麼做?翔飛?」她蹲,撥開婦人的手臂,輕輕握住他的肩。

他咬唇不語。

「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不用你管!」他別過頭。

「你听听他說這什麼話!小姐,這小表根本死性不改!也不知道他爸媽是怎麼教的,這麼沒家教!」

「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別跟他計較吧。」單白芷站起身,對婦人陪笑,「他砸壞的東西我賠給你好了,你算算看多少錢。」

「你要賠?」婦人狐疑地望著她,「你是這小表的什麼人?」

「什麼也不是,只不過——」

「我來賠。」沉冷的嗓音截斷單白芷的解釋。

她一驚,愕然回首,映入瞳眸的果然是楚懷宇西裝筆挺的身影。

他冷著一張臉,神情倨傲。「我兒子造成了你多少損失?老板娘。」

「損失多少是小問題,重點是小孩子應該要教--」本想多嘮叨幾句的婦人見楚懷宇清冷的神態,聰明地決定閉嘴,「算了,隨便你給多少吧。」楚懷宇點頭,從西裝內袋掏出皮夾,隨手取出一疊鈔票,「這樣夠不夠?」哇!起碼有十幾張千元大鈔呢。「不用、不用這麼多啦。」

「其他的算我謝謝你替我教訓兒子。」由不得她推拒,楚懷宇硬將鈔票塞人她手里,帶刺的言語激得婦人眼皮一跳,吶吶地收下,急忙問回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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