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質保母 第18頁

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冷靜、無法當這一切與白自己無關。說就說吧,大不了被解雇。

倔強地甩了甩發,她揚起頭,迎向他清冷的眸光。「我知道自己可能沒資格說什麼,可如果你只是因為妻子對不起你,就對孩子那麼冷淡」

「你、說、什、麼?」一字一句從他齒縫迸出。

她不理會他的怒氣,繼續說道︰「因為你對待他的方式,造成他極度的不安全感,他告訴我,他以後要賺很多錢,只有賺很多錢才能讓他喜歡的人不離開他。你覺得他這種價值觀正確嗎?如果他一直這麼想,長大以後只會變成一個像你一樣的人!為了金錢名利,不惜摧毀年輕人的夢想」

「請你解釋清楚!」他神色陰沉,「我什麼時候摧毀年輕人的夢想了?」

「就是你最近接下的那個案子!」她銳聲喊著,「你不是幫一個大集團打官司嗎?他們控告的小鮑司剛好是我一個社團學長開的!其實學長的公司根本沒有侵權,只因為對方是財大勢大的集團,學長就只能啞巴吃黃連,由著你們欺負——」

「所以,你是為了學長來向我抱不平羅?」他怒意更盛。

「我不是想為誰抱不平!我只是希望翔飛長大以後別為了賺錢不顧一切!」她怒瞪他,「我拜托你,對自己的孩子多關心一點吧,不要以為你提供他優渥的物質生活,就算盡到父親的責任,這根本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他冷哼一聲,烈焰在眸中點燃,「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提供他優渥的物質生活,應該注意他的精神生活對吧?我不該努力賺錢,不該當個唯利是圖的律師,是不是最好像你的父親一樣,去清掃街道算了?」

「你說什麼?」她身子一僵。

「我說,我是不是該像你老爸一樣當個清道夫算了!」他怒吼。

她倒抽一口氣,「你怎麼、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冷冷撇嘴,「別忘了我可是陰險的大律師,這點小事怎麼可能查不出來?」

「你、你的意思是……你調查我?」

「沒錯!」宛如落雷劈向耳畔,震得她暈頭轉向。「你怎麼能……你憑什麼調查我?憑什麼這麼做?」

「怎麼?覺得丟臉嗎?」他語帶嘲諷,「比起清道夫,你還是寧願自己的父親是個唯利是圖的律師吧?」啪!清脆的巴掌聲忽地響起,和著悠然的古典樂,顯得格外響亮。

「你竟敢打我!」他不敢置信地低咆。

「你太……太過分了。」她顫著嗓音控訴,眸中閃過一絲悲痛。

看著她蒼白的容色,他滿腔翻騰的怒火倏地滅了,心一扯,他竟有些無措。

「對不起,我——」

「雖然我爸爸只是一個清道夫,可他對我……很好很好,非常地好。」她別過頭,嗓音澱著沉沉哀傷,「我很幸運能擁有這樣的父親。」

「小芷……」沒理會他歉意的呼喚,她旋身緩緩離開,空靈的步履像踩在雲端,一不小心便會跌落。

回憶如潮水般,一幕幕浮上心頭……

第七章

單白芷永遠也忘不了,大學畢業典禮那天--「喂,你家人今天會來嗎?」幾個要好的同學站成一列,一面對著鏡頭擺出各式自以為瀟灑的姿勢,一面詢問著彼此。

「我爸媽說要來。」

「我爸媽也會。」

「拜托,我家連姊姊、姊夫都要來呢!真不曉得他們來湊什麼熱鬧?」

「那你呢?小芷。」

「嗯,我想大概不會吧。」單白芷淡淡一笑,伸手扶正學士帽,「我們家在南部,很遠的。」

「好可惜啊。好不容易熬到畢業,卻沒有人來參加畢業典禮獻花。」

「哈,你以為小芷還缺花束嗎?你沒看到旁邊那堆花束,全是她社團學弟妹送的。」

「咦?小芷這麼有人緣啊!」

「你現在才知道啊?」

「別說這些了。」她開口阻止兩個男、女同學繼續斗嘴,「要拍了。」

「C--」神采飛揚的畢業生們對鏡頭綻開燦爛笑容,俏皮、活潑,帶著青春獨有的甜美。

四處拍了幾張照片後,同學們的家長一個個來了,加人這群學生小團體,一起在鳳凰花開的美麗校園做最後的巡禮。

看著平素自認成熟有禮的好友,在父母面前一個個成了長不大的孩子,又是撒嬌,又是要脾氣的,單白芷微笑更深,可掩在鏡片後的眸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掠過一絲惆悵。

爸爸……大概不會來了吧?她眯起眸,仰望牽出幾許白痕的藍天,六月的陽光在她臉上輕拂,有些暖,有些燙。

忽地,一陣竊竊私語喚回她游走的心神。

「那個老頭是誰啊?」

「好奇怪,不會是哪個同學的爸爸吧?」她流轉眸光,順著眾人好奇的焦點瞧去。

是一個男人,一個皮膚黝黑、發際蒼蒼的老男人,穿著件松垮垮、顯然極不合身的黑色西裝,廉價的白襯衫與紅領帶更凸顯出他的毫無品味。

「好像是我們學校校工,以前似乎看過。」

「學校校工干嘛穿成這樣?」

「笨!今天好歹也是畢業典禮啊,算是正式場合,當然要穿體面一點。」

「神經病!又不是他兒子畢業,干嘛穿這樣?打掃起來也不方便。」

「咦?小芷,那家伙好像一直在看你。」一個同學忽然新奇地喊道。

她一慌,「啊,是嗎?」是的,那人是正在看她沒錯,他搓著雙手,用一種很猶豫、很不好意思的表情看著她。他想叫她嗎?想過來嗎?「小芷,你認識他嗎?」她僵凝原地。

「你們怎麼認識的啊?沒想到你連學校校工都認識。」

「不,我……不認識他。」她在說什麼?「我不、不認識……」她喘著氣,體溫隨著吐出的每一個字逐漸升高。

「真的不認識?」

「真的!」她尖叫一聲,匆匆旋身,逃離這令她難堪的一切。

★★★

她在哭。

縴瘦的身子癱靠在陽台上,單白芷蒼白的容顏仰起,凝望夜空一輪明月,陷入回憶中的她,澄淚一顆顆沿著頰畔滑落。

楚懷宇止不住心痛。看著月華映上她雙頰,他竟有股錯覺,彷佛那清冷的月光正一刀刀割著她的臉。

月光劃過她的臉,她的心,是否也因此疼痛?想著,他閉眸,深吸一口氣後,終于緩緩走向她。

溫暖的手臂自身後環住她的腰,溫暖的氣息拂過她發梢。她身子一僵,回轉星眸,愕然瞪他。

他默默回凝。

「我爸爸……對我真的很好。」她沙啞地說,漾著淚的明眸蘊著某種傲氣。

他點點頭。

「你剛剛不該那樣說他。」她繼續說著。

他苦笑,撥了撥她鬢邊的亂發,「對不起。」彷佛沒想到他竟會道歉,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什麼?」

「對不起。」他啞聲道,認真地盯著她,「我剛剛不該那麼說的。」她搖頭,半晌,僵凝的身子一松,淚珠卻成串碎落。

他伸出食指替她抹去淚痕。

「我爸……他真的對我很好。」她別過臉頰,躲開他的撫觸,「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便丟下我們兩個走了,是我爸爸……一手帶大了我。」

「嗯。」他溫聲應道。

「家里很窮,爸爸只是個清道夫,賺的錢不多,可他幾乎省下每一分錢給我,供我念書、買衣服。我每年都有新衣服穿,而他自己,卻老是拿舊衣服縫縫補補,將就著穿。」夜風襲來,她身子一顫,他則收攏臂膀,將她納人懷里。

「我到城里念高中,爸爸在學校附近為我租了個房間,每個月定期給我生活費,還想辦法湊錢讓我去補習。後來我才知道,當我假日跟同學去吃冰、看電影時,我爸爸經常只吃稀飯配醬菜,他……真的對我很好。」她握緊雙拳,指尖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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