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女人笑道,往門外探頭一喊,「嘿!這家餐廳還開著,進來吧!」
隨著她的吆喝,三兩兩的人群走進餐廳,歡聲笑語一下填滿了原本叔靜的空間。
有人提著筆記型電腦,有人背著攝影機,還有人一坐下後,就急著拿山紙筆跟對面的人討論起來。
「只有這些嗎?不夠吃啦!我肚子餓扁了。」其中一個男人哀號起來。
「我也是!現在起碼可以吃下兩人份。」
「不會吧?你是個女人,食量還這麼大哦?」
「怎麼?女人就不能吃嗎?」
「你們不是老嚷著要減肥?」
「哼!本姑娘身材好得很,不需要來減肥那一套。老板娘,你們這邊有沒有西班牙海鮮飯?我很喜歡吃呢。」
「我也是,我也來一份!」
「這邊也要!我還要喝的,有沒有啤酒?」
「桌上那個是Porron嗎?太好了!我要來一杯。」
點菜聲此起彼落,听得路可兒暈頭轉向,她連忙拿起紙筆在點菜單上飛快地記錄著,同時滿懷歉意地頻頻對客人道歉,「對不起,因為現在店里只有我一個人,動作可能會慢一點。」
「沒關系,只要東西好吃就好了。」第一個進來的女人不知何時已吃將起來,一面吮著手指,一面對她微笑,「雖然涼了,不過這些Tapa很不錯哦。」
「啊。」她臉紅了,「謝謝。」
「怎麼?Alice你打算推薦這家餐廳嗎?」鄰桌的男人揚聲問。
「那要看Paella是不是也一樣好吃了。」被喚作Alice的女人從容回答,在瞥見路可兒微訝的表情時,忽地眨了眨眼,「你好,我是Alice,自由撰稿人,在報紙上有個美食專欄。」
「她還出版過不少書,是個暢銷作家哦。」男人插口。
Alice睨了他一眼。「這個多話的家伙是雜志社的主編。」
專欄作家跟雜志主編?路可兒有些詫異,「你們好。」
「我們這些朋友大多是在傳播界工作的,不是編輯就是記者,不然就是像我這樣的FreeLance。」Alice解釋,「其實我們今天來也不是偶然,是一個朋友推薦的。」
「朋友推薦?」路可兒一凜,「誰?」
「一個很夠義氣的男人,你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會伸出援手。」
「雖然你不需要的時候,他也會來煩你啦。」男人開玩笑。
那是誰?她還是不解。
「你還猜不到嗎?就是——」
※※※
「什麼?!你告訴她了?」楚懷風對著手機大吼,右手煩躁地捶了下牆面。「你這IBM!就不能學著把你的大嘴巴封緊一點嗎?」
「嘿,你干嘛這麼凶啊?」話筒另一端的女人委屈地癟嘴,「人家也是為你好,怕你一片痴心得不到回應嘛。」
「誰說……誰說我一片痴心了?」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對她有意思,干嘛一次把我們這麼多人都叫去那家餐廳捧場?你要知道,我們可都是大忙人,能賣你這個面子可不容易耶。」
「是,謝謝你喔!」他翻翻白眼,「既然賣面子,為什麼不乾脆賣到底?你這樣把我抖出來,教我怎麼辦?」
「怎麼辦?等著接受美人感激的投懷送抱啊。」
「投懷送抱?」他冷嗤一聲,「你這理論用在任何女人身上都可能成立,偏偏用在她身上不行!」
「怎麼?難不成她還會反過來海扁你一頓?」
那倒極有可能。
他俊唇一撇,「如果她想開扁,我第一個就把你拉來當墊背。」
「楚懷風!你竟然恩將仇報,我看錯你了!你這小人、偽君子!」
「我沒空跟你閑扯,掛了。」不等對方嘩啦啦倒完一連串的咒罵,楚懷風聰明地及時切線。
好半晌,他只是站在原地,然後,湛眸揚起,落定於身前的牆面,怔怔地凝視掛於其上的幾幅作品。
傻傻布置了一晚的相片,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讓她看到……
「該死的Alice!」他低咒一聲,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兒肯定會恨他的。她強調過許多次了,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幫忙,結果還是讓她發現那些媒體朋友是他請去餐廳捧場的。
很好,她一定會來找他算帳的。
搖了搖頭,楚懷風關了燈,鎖上門,離開工作室。正當他按下遙控鈕打開車門時,對街一抹淡灰色人影忽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路可兒站在路燈下,仍然穿著海藍色洋裝,裙擺雖然狼狽地沾上些許污漬,卻仍在夜風中輕盈地翻飛著。她的雙手捧了盒東西,面對他的容顏微微蒼白。
她看著他,遠遠地、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他心一跳。她果真來找他算帳了。
「可兒!」他急急迎上去。
「別過來!」在距離幾公尺處,路可兒伸手比了個阻止他繼續前進的手勢。
他一愕,「可兒,你——」
「你就站在那里,別靠近我。」
「為什麼?」她就那麼排斥他嗎?楚懷風一咬牙,「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我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跟你說。」
「那為什麼——」
「你不要過來。」她再度命令他,尖銳的嗓音蘊著一絲絕望。「就站任那里別動。」
他擰眉,瞪視她好一會兒,接著目光一落,「你站在這里多久了?腳不痛嗎?」
「我……還好。」她移轉了下重心。
他注意到她的重心大部分都擺在沒受傷的那只腳上,偶爾挺不住了,才換受傷的那一只,可為了怕弄疼傷口,只敢踮著腳尖。
這樣的站姿,不累才怪。
他心一扯,深吸一口氣,「要不要到我的工作室坐下來談?」
「不!不要!」她反應迅速,「就在這里,這樣很好。」
他眸光一沉,「好吧。」頓了頓,「我想我猜得出來你要跟我說什麼。」
「是嗎?」
「你想問我,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我把他們叫去餐廳的?」
她不語,默默凝睇他,蒼白的唇微顫。
「沒錯,確實是我請他們去的。」他索性坦白承認,「那又怎樣?我那些朋友雖說夠義氣,可都是認真負責的人,如果他們覺得‘白色巴塞隆納’不好,是不可能替它宣傳的。所以你就當作是我介紹朋友到那邊吃飯,那也沒什麼,不是嗎?」
她還是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眼神看來好哀傷,好惆悵。
「可兒,你別這樣。你之所以想辦個開幕宴宴請你的朋友,不也是希望他們吃過後,如果覺得不錯,能幫你多介紹一些客人來嗎?我只是找了另一群朋友來幫這個忙而已,你又何必那麼介意?」
「……安東尼奧也是嗎?」她終於開口了。
「什麼?」他一愣。
「安東尼奧。」她靜靜地睇他,「也是你請他來的吧?我打了電話給他。」
「好吧,好吧。」看來瞞不住了。他煩躁地爬爬頭發,「對,是我,也是我。可那是因為——」
「因為那天我倒在你懷里,跟你哭訴餐廳的廚師都走光了,而我找不到人接替,自己又什麼都不會做,所以你才特地請他來幫忙的吧?」
「我——」他嘆口氣,「是。」
「安東尼奧說,兩年前他的餐廳經營困難時,是你幫了他一把,所以這次你一開口,他義不容辭就來了。」
「嗯,算是這樣吧。」
「Alice他們也大部分都接受過你的幫助,對吧?」
「那沒什麼啊,朋友本來就該在患難時互相幫忙。」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是啊,朋友應該是這樣。你的朋友都很好,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