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能一眼就看出自己所做的東西,靖代感到相當驚訝且開心。「看得出來嗎?」因為高興,她忘我地與一朗在餐桌上眉目傳情。
爆川三枝子神情一凝,微帶慍色地望著站在一旁的牛田太太,「你讓少女乃女乃下廚?」
「呃……這……」牛田太太一臉委屈。
「母親,是我要求牛田太太讓我下廚的。」雖然她怪得是牛田太太,卻教靖代覺得很抱歉,畢竟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才說完,宮川三枝子立刻板起臉孔,「要是人家知道宮川家的媳婦下廚,我這個婆婆不就成了惡婆婆了?」
「母親,」靖代一愣,「我只是……」惡婆婆?天呀,下個廚有這麼嚴重嗎?
「反正靖代也沒事,您就隨她去吧!」突然,一朗開口了。
他好整以暇地動筷夾起靖代所做的天婦羅,自顧自地吃著。
其實他也知道即使靖代已經嫁進宮川家,他母親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在她心里,靖代並不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不管靖代做了什麼,她總有辦法挑剔。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選擇介入,也不願為了這種芝麻綠豆般的事情與母親吵翻,因為到最後吃苦受罪的還是靖代。
身為一個兒子及丈夫,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靜觀其變。他想,總有一天,母親會明白靖代的好。
爆川三枝子睇了一朗一記,心里不知在忖度著什麼。須臾,她站了起來,悻悻地離席而去。
「一朗,」見婆婆離開,靖代憂心地道,「母親好像生氣了,你去哄哄她吧!」
他一笑,「不用,待會兒就沒事了。」
「可是……」老人家都是小孩子脾氣,也是需要人家哄的。「我去看看好了。」說罷,她就要起身。「靖代,」他制止了她,「你現在去只會吃她一頓排頭而已。」他太清楚自己的母親是什麼個性,就因為清楚,他不希望靖代去吃母親的閉門羹。
「是呀,」一旁的牛田太太也開口勸阻著,「夫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待會兒就沒事了。」
靖代無意識地喟嘆一聲,無力地頹然坐在椅子上。
唉,今天不過是嫁進宮川家的第二天,而她竟有一種日子很難熬的感覺,為什麼呢?
婆婆不喜歡她、兩個家庭的背景相差懸殊、生活習慣的不同……她到底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克服這種種的迥異,並學著去適應它呢?
***
連著一個星期,宮川三枝子都以為她按摩、陪她聊天為由,而將靖代喚到她房里,為的就是阻止一朗跟靖代同床而眠。
靖代倒是覺得無所謂,因為她和一朗雖說已經結婚,但其實相識的時間還太短,要她一下子就跟他發展到那種地步,她還真是有點尷尬呢!
所以即使是天天被叫到婆婆房里而錯失與一朗親熱的機會,她也覺得沒什麼關系。
然而,對一朗來說,母親的作為可就讓他恨得牙癢癢了。
結婚一個星期,他和靖代卻還停留在親吻階段,簡直跟談戀愛沒兩樣,跟一般人相比,他們結婚的速度應該可以用超音速來形容,但洞房的速度卻「如牛步」遙遙無期。
他多少知道母親心里打的是什麼主意,可是又不好直接對她提出抗議。
他父親死得早,母親一個人獨力撐起所有的事業,還要盡心盡力地栽培他,確實是受了不少苦、下了不少苦心。
盡避母親現在的作法實在是有點幼稚,但一向孝順听話的他還是選擇隱心。只不過再這麼拖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教靖代懷孕呢?
要是一年到期,靖代還未能生下一兒半女,他豈不是要依約和她離婚?
不行,他一定要想出個辦法來。既然母親層層封鎖,就別怪他突圍而出
想著,他撥了通電話回家——
「這里是宮川家。」接電話的是牛田太太。
「牛田太太嗎?」一朗神秘兮兮地問,「我母親在嗎?」
「夫人去參加茶會了。」听說母親不在,一朗可高興了。在家里和靖代親熱時得擔心母親隨時來攪局,那他不會把靖代約出來開房間?反正他家開的就是飯店,房間比誰都多。
嘿嘿嘿……他母親一定料不到他會出此奇招吧!
「那靖代呢?」
「靖代她也出去了。」牛田太太說。
「什麼?」一朗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什麼跟妻子做該做的事會這麼一波三折?
「她在家里閑得慌,所以出去走走,應該在你下班前就會回來吧!」
「噢,」他怏怏不樂,「那沒事了。」
幣斷電話,他整個人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腦袋里空空洞洞的。
「唉……」他下意識地一嘆。
***
靖代從附近的一家超商出來後,緩緩地朝著回家的路上走。不多久,她發現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個人。
那人跟在她身後,多次試探地想趨前,行跡有點可疑。狂?綁匪?這是她惟一可想到的兩種可能。
只是,選在這種大白天里作案,會不會太早了點?唔,她想大概是她多疑了吧!
她突然停下腳步,看看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所致。
她回過頭,發現那個穿著花襯衫,看起來像是個浪蕩子的男人壓低著頭,正迅速地向她走來——
不妙,她暗自忖著,轉身就想逃跑。
「靖代!」正當她要拔足狂奔之際,身後傳來男人的叫喚聲。
听見他叫著自己的名字,她驚疑地停下腳步。「你……」她回眸,而那男人已經來到她身後。
待他靠近,靖代終于認出了他。「阿淳?」她訝異道。
「好久不見。」身形頎長、長相俊美的給人一種放蕩感的平野淳露齒一笑。
「好久不見個頭,」靖代猛地在他臂上一掐,「你想嚇死我啊?」
「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凶。」他也在她鼻尖上一捏,非常熟稔而親密。
靖代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心情是既驚訝又高興。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遇見光一,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是他告訴我你住在這附近的,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好,一來就看見了?」
「你呀,」靖代望著他,好氣又好笑地說,「姨媽都快把你‘登報作廢’了……」
他一笑,「我媽才舍不得呢!」
他是靖代的表哥,跟光一簡直就是半斤八兩,都是懷抱理想及夢想而不甘留在鄉下的人。
扁一在大學畢業後因為迷戀搖賓,而留在東京搞所謂的地下樂團,而讓阿淳留在東京的則是攝影。
其實他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只不過是運氣不好或是時候未到,一直都無法闖出個名堂。
「你的攝影學得怎樣?」她問。
他聳肩一嘆,「別提了。」
「怎麼?不順利?」
「有點……」
靖代撇唇一笑,「我看你還是回德島幫姨媽的忙吧!」
「叫我回去腌菜干?」他蹙起眉頭,「你別整我了。」
「腌菜干有什麼不好?」她白了他一記,訓話意味濃厚,「別忘了是腌菜干把你養大的。」
阿淳癟癟嘴,「我不是看不起腌菜干這種工作,只是……我覺得自己還年輕,不想待在鄉下。」
靖代斜睨著他,「都三十歲了,還說什麼年輕……」
他皺皺眉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愛訓人,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把自己‘推銷’出去的?」
她瞪著他,啐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听光一說你結婚的對象是宮川一朗,」他挨近她,玩笑似的說︰「你是不是趁他到你家住宿時對他下了什麼藥?不然有錢少爺的他怎麼會看上你這個‘鄉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