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是怕她會慌亂,所以在進入沙依坦克爾西前,他已經大略向她說明過里頭的情景,只是進入後,恐怖陰惻的鬼哭聲與各式奇形怪狀的人物、猛獸,使她忘了他先前說過的話。他完全可以理解她對此地的畏懼,也知道她同意進入此地需要多大的勇氣,他不僅不會嘲笑她,反而欣賞她勇往直前的精神。
「那……四周那陰惻惻的鬼哭神號又是怎麼回事?」那一陣陣彷佛來自陰間的鬼哭聲,哭得她心驚肉跳的。
「是風聲,不是群鬼聚集在一起嚎啕大哭。再者,倘若真有鬼怪藏身在此,你那麼潑辣,只消開口痛罵,包準他們會嚇得屁滾尿流地滾回陰間去,哪敢再找上你?」說到最後,雷剎托故意打趣談笑,試圖讓她放松。
「我真那麼厲害,光靠痛罵就足以讓鬼怪滾回陰間去的話,怎麼卻從不見你對我感到畏懼?」她哼了哼,不苟同他的說法,但也因他的話而不再膽顫心驚。
「老子的確是害怕啊!你瞧,老子不也被你嚇得從中原躲回關外來了?」趕往沙依坦克爾西來的路上,雷剎托皆故意藉由和她說話來分散注意力,不去想著身上所受的傷,才有辦法一路撐過來。
「算你還挺會說話的,不過你為何說話總是要老子長、老子短的?不覺難听嗎?」她微蹙著眉,挑他的缺點。認真說來,這男人渾身上下沒一根溫文有禮的骨頭,他簡直是粗魯至極,可是自與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她發現其實自己並不像嘴上嚷的那樣討厭他,且他奮不顧身地出手相救的舉動,使她對他更增添了不少好感。
「老子又不考你們中原那勞什子的狀元,也不想當官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不會因為旁人覺得難听就不說。」雷剎托生性豪邁、不拘小節,絕不肯為了討人歡心而違逆自己的本性,故作斯文爾雅。
雷剎托的話獨具一番道理,讓關紅綾一時語塞,無法再挑剔他的缺點。他的直率其實很難不讓她欣賞,因她自小苞在父親身邊,看盡自稱不拘小節、不汲汲于名利的江湖人士,實則是表面道貌岸然,意圖嘩眾取寵、言不由衷的虛偽名門人士,像雷剎托這種直言不諱、直來直往的漢子並不多見,是以她很難不對雷剎托另眼相看。
雷剎托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不再對所處的環境感到恐懼,于是無聲地咧嘴一笑,隨後發現自己的體力就要消耗殆盡,他不再全身緊繃,慢慢松懈了下來。他們人已進入沙依坦克爾西,生命不會再受到姜謙和等人的威脅了。
「……往左,那里有個洞穴,可以供咱們今晚棲身。」剛一松懈,所有試圖遺忘的痛楚便再次攻佔雷剎托的身軀,他咳了下,嘴角掛著一絲鮮血,勉力開口指引她方向。
「好。」關紅綾遵照他的指示,要流星往左行。
此時,狂風再次大作,鬼怪彷佛就在耳畔哭泣,地上的沙礫遭狂風吹起,像暗器般,鞭韃著他們出來的肌膚,宛如要阻止他們進入安全的庇護之所般。
流星是識途老馬,盡避狂風大作,它依然堅定地踏步,準確無誤地馱負著他們進入雷剎托常常用來躲避風沙的洞穴。
這個洞穴不是很大,但已足夠容納雷剎托、關紅綾與流星,不讓他們再飽受飛沙走石的侵襲。
進入足以遮風棲身的幽暗洞穴後,關紅綾總算松了口氣。她俐落地翻身下馬,直到右足踝踫觸到堅硬的地面而傳來一陣疼痛,才讓她想起自己的足踝扭傷一事,但已來不及了。突來的疼痛使她軟腳,不由自主地痛叫了聲,整個人跌坐在地。
「怎麼了?」雷剎托听到她的痛呼聲,勉強坐起身,結果扯痛了受傷的背部,再次流淌出溫熱的血液,令他低咒出聲。
「我沒事,倒是你,你的傷勢比我嚴重,該好好治療才是。」關紅綾听見他再次爆出她听不懂的低咒,知曉是他背部上的傷處在作祟,于是強忍痛楚,硬是撐起自己,要協助他下馬。
「你坐著休息,這不過是一點小傷,老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且難道你忘了,老子已先服下一顆護住心脈的藥丸了嗎?」雷剎托發現她要助他下馬,忙要她休息,免得加重她右腳踝的傷勢。
「我當然沒忘,可是你都吐血了,也不曉得你吞的藥丸濟不濟事,你最好是別再逞強了。」關紅綾不理會他的阻止,硬是要幫他。他為了救她而受到重創,她說什麼都不能棄他于不顧。
「若不濟事,老子可沒法一路跟你談天說笑。放心,老子體內的血多得像座湖,吐一些根本就不礙事。」堂堂男子漢,若連下馬都需要她的幫助,實在是窩囊至極,因此雷剎托硬是要拒絕她的協助。
「血多得像座湖?別說笑了!你明明就要暈倒了,何必再說這些無謂的大話?」關紅綾冷冷地嗤笑他的夸大。真不懂他在堅持什麼,若讓他自個兒下馬,他肯定會整個人跌趴在地,她不想他再加重傷勢,所以要出手幫他,這不是很好嗎?
「這才不是大話,老子說的全是實話!」雷剎托打死不承認他真的如關紅綾所言,就快要暈倒了。他可是從小到大受過各種嚴苛考驗的雷剎托‧塔希爾,他死去的父親——昔凱‧塔希爾亦是鐵勒吾部族人人敬重的勇士,他豈會被小小的炸傷擊倒,丟盡案親的臉面?
必紅綾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不理會他的抗拒,也懶得與他多費唇舌,執意非要幫他不可。
受了重創的雷剎托已無力再抗拒身體傳來的陣陣痛楚,體內四竄的氣血突然又是一陣翻騰,讓他臉色慘白地吐了口鮮血,然後整個人突然軟倒地栽下馬背!
必紅綾眼明手快地扶住他,但他畢竟是個大男人,關紅綾無法撐住他的重量,整個人反倒受到雷剎托重壓而往後倒臥,再次踫撞到已經扭傷的右腳,讓她痛得倒抽了口氣,一時間無力將趴臥在她身上的雷剎托移開。
流星卸下兩人後,便踱步蹲回它的老位子,合上眼休憩。
雷剎托溫熱的氣息吐在關紅綾耳畔,她隔著衣衫感受著由他身上傳出的源源不絕的熱力,鼻間所聞盡是他好聞的男性氣味,他的唇親密地靠在她耳畔,差點兒就能吻上她細致姣美的耳廓。
雷剎托如泰山壓頂般壓著關紅綾,他雖然受了傷,可骨子里仍舊是個男人,馬上可以靈敏地感受到身下的柔軟嬌軀。她身上有著獨有的淡雅清香,教他聞了心曠神怡,瞬間遺忘自己受了嚴重的內傷,更糟的是,敏銳的感官不斷地提醒他,身下的軟玉溫香有多吸引人。她的朱唇如柔軟的花瓣,不斷地誘惑他一親芳澤……
打從他頭一回見到她,就深受她吸引,可惜現在身上的傷使他無法付諸行動,令他不禁黯然嘆息。
「你壓到我了。」關紅綾察覺到他突然渾身僵硬,在她耳畔傾吐出的呼息漸漸急促,她立即酡紅了臉,努力自他身下鑽出。
必紅綾的離開,教雷剎托失望地長嘆了口氣,他失望地趴臥在地,看著嬌艷如花的關紅綾,努力克制住欲展開雙臂擁抱她的渴望。
「你的傷口需要清洗包扎,你熟悉這里的地形,曉得該上哪兒找水源嗎?」關紅綾感受到懸系在他們之間那股緊張又夾雜著曖昧的氛圍,為了打破眼前的親昵,她故意提及他的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