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貝才說完話,她好不容易才迭起來的小沙堆,果然一瞬間傾倒,都是魏昕浩急著加水的緣故。
「你什麼都做不好。」魏昕磊推開魏昕浩,不耐煩的看著他弟弟。「不會堆就不要堆嘛!你看,越弄越糟,海貝的沙堡都沒了。」
原本沈海貝的沙堡還有點型出來,被魏昕浩這麼一鬧,又變回原先的沙粒,結成一塊一塊。
「反正我什麼事都做不好,都輸給哥哥你,我不玩了!」年幼的魏昕浩丟下手邊的挖沙工具,便負氣回到屋里,沈海貝好煩惱。
「小浩哥哥生氣了,怎麼辦呢?」她不想小浩哥哥生氣,只想大家一起玩,一起堆沙堡。
「沒關系,別理他,他就是這個脾氣。」雖然只相差一歲,魏昕磊可比他弟弟成熟得多,也自負得多。
「可是魏爸爸說大家要一起玩,不可以放小浩哥一個人。」沈海貝最記得的就是魏董事長說過的話,每一句都牢記在心中。
「管他的。」魏昕磊聳肩。「是他自己不跟我們玩,又不是我們不理他,我們也沒辦法啊!」
「可是……」
「快堆沙堡。」魏昕磊懶得理他弟弟。「不然我幫妳堆好了,堆好了我們再一起進屋子吃冰淇淋。」
「我最喜歡吃冰淇淋了!」听見冰淇淋三個字,沈海貝什麼不愉快的事都給忘了,只惦念著吃。
「對啊,草莓口味最棒。」魏昕磊笑著點頭。「不過我比較喜歡吃巧克力,有一股戀愛滋味。」
「什麼是戀愛滋味?」小磊哥哥說的話都好難懂,沈海貝一臉納悶。
「就是……」魏昕磊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是什麼?」她好好奇。
「就是……呃……」他抓抓臉,想最貼切的形容詞。「就像妳跟我。」
「我跟小磊哥哥?」哇,越說越困難,她根本听不懂。
「我听說到最後戀愛的人都會結婚。」他們以後要結婚,所以他才會把這兩個字跟他們連在一起。
「是嗎?」沈海貝有听沒有懂。「原來戀愛的人,到最後都會結婚啊!」那他們不是從出生就戀愛?因為她從被抱回魏家開始,就是他的未婚妻。
「應該是吧!」魏昕磊其實也不真的那麼明白,反正大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況且他也真的喜歡海貝。
「我們趕快把沙堡堆好,然後去吃冰淇淋。」未來的事情太復雜,還是眼前的享受比較吸引人,這點他們都能理解。
「嗯。」魏昕磊也不想花腦筋去想未來的事,他目前的任務是先把沙堡堆起來,和沈海貝一起進屋吃冰。
魏昕磊或許不是一個太體貼的哥哥,但在做事情方面,確實有他的一套。沒多久,就幫沈海貝把沙堡堆起來,沈海貝高興得不得了。
「謝謝小磊哥哥。」她小小的臉龐,淨是崇拜。「你真的好厲害哦,好會堆沙堡。」
「我比小浩厲害吧!」魏昕磊可跩死了。「我就說他什麼都不會嘛!連堆個沙堡都會搞砸。」同樣接受英才教育,程度硬是不同。魏昕磊什麼都強,魏昕浩樣樣都不如他哥哥,一直在後面追趕。
「小磊哥哥真的很厲害!」沈海貝年紀太小,不懂兄弟間的競爭。她只知道小磊哥哥幫她把沙堡堆得很漂亮,小浩哥哥則是把她的沙堡弄壞掉,其余的事,她一概懵懂無知。
「我們進屋去吃冰淇淋吧!」魏昕磊得意洋洋。他最喜歡海貝這樣看他了,好像全世界只有他這麼一個大哥哥,剩下的人都不算數。
「好。」沈海貝乖巧地讓魏昕磊拉住她的手,手牽手進屋去,不時回頭看他幫她堆砌的沙堡,嘴角泛出笑容。
那年,她六歲,而他十歲。
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在這片沙灘上演,然而她的眼神卻已經不再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海風漸漸增強,陽光照痛他的眼楮。
魏昕磊舉起手臂,抵擋越趨灼人的光線。他腦中的影像依舊清晰,只是那雙回憶中的美眸,變得太過平靜,幾近空洞。
突然間,他心里升起一陣恐慌。
他已經變得和昕浩一樣了嗎?
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是否已下降到和他弟弟同級,她的眼里,也不再有他?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這根本不合理!
他搖搖頭,拒絕這個可能性。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該思考這個問題,畢竟是他率先提出解除婚約的,不是嗎?
原來戀愛的人,到最後都會結婚啊……
耳邊響起沈海貝幼年時的童言童語,魏昕磊又被搞胡涂,究竟他這矛盾的心情所為何來?
也許,海風能給他答案?
第四章
下午,風方歇。
海面又恢復平靜,沙灘上沒有半個人影,只留下未完成的沙堡,在風中減損生命。
一粒、兩粒。
一陣風,吹走一堆沙。
從海面偶爾吹拂而來的微風,卷起沙堡上干涸的沙粒,在這寂靜的午後,顯得特別荒涼,卻又悄悄透露著暖意。
天氣真好。
站在落地窗前,感受迎面而來的和風。沈海貝眼楮雖看不見,但觸覺卻相反地變得更為敏銳,她甚至能听見大海的聲音。
泡杯咖啡吧!再來幾片餅干,就是一頓簡單的下午茶了。
沈海貝決定不要浪費如此美好的下午,于是模索著進廚房,緩慢地走近流理台,打開底下的櫃子拿出水壺,放在水龍頭底下注滿水。
她用手指頭探測水位……唔,八分滿,正好。然後關上水龍頭,將水壺提到瓦斯爐上,轉動開關燒開水,接著又拿出咖啡杯,等水滾。
一分鐘、兩分鐘……
已然完全失去視力的沈海貝,只能听聲音分辨水滾了沒有。若是水壺傳出的聲響很大,表示還早得很。若是聲音突然變小,則代表水快滾了,但真正提醒她的還是「嗶嗶」的聲音,要一直等到水壺發出聲響,才能確定水真的開了。
「嗶嗶!」
李媽特地為她買的嗶嗶壺,終于在經過十分鐘後發出聲音,提醒她該關火了。她模索著想關上瓦斯爐,手卻不小心踫到了水壺。沈海貝直覺地畏縮,反被溢出的水花燙著。
「好痛!」
「海貝!」
她和魏昕磊幾乎同時喊出聲,但動作卻明顯的不同。沈海貝想縮回手,魏昕磊卻抓住她的手,硬將她拉到水龍頭底下沖水,她的手立時覺得舒服許多,不再那麼疼痛。
「妳該死的以為妳在做什麼?」魏昕磊既忙著抓住她的手,又得騰出另一只手去關瓦斯爐,口氣想當然耳不會太好。
「我在燒開水。」沈海貝盡可能忽略他輕藐的語氣,平靜的答道。
「我當然知道妳在燒開水。」魏昕磊詛咒個沒完。「我是在問妳,妳干嘛一個人做這麼危險的事,難道妳對自己的處境都沒有自覺嗎?」他真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沒燒掉房子算她運氣好,一簇小火苗都可能釀成大禍。
「我知道我看不見,不必你再提醒我。」她的表情很平靜,幾乎是沒有表情。魏昕磊見狀又詛咒一聲,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我沒有侮辱妳的意思。」該死,她怎麼變得這麼難纏?
他煩惱地用手扒扒頭發。
「我只是覺得,妳的行動既然不方便,許多事不一定非得自己來,吩咐一聲就行。」就算他在樓上睡午覺,只要她喊一聲,他也會立刻沖下樓,沒有必要冒險。
「謝謝你。」沈海貝向魏昕磊道謝。「但我想靠自己,不想麻煩別人。」
由于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就跟石膏像沒兩樣。魏昕磊根本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意,只得無言的瞪著她,默默拿出藥箱為她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