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接二連三取消的CASE,魏千古就有一股殺人的沖動,極想干掉他的合伙人。
不過當然他不會干這種事,他是個法律人,發誓過嚴守法律。更何況他家的教養也不容許他如此做,他們可是書香世家。
一向以出身自豪的魏千古,雖不像他二弟那般堅持傳統,卻也對傳統堅信不移。這會兒他已經決定,趁著夜深人靜到庭院走走,順便練習一下好久都不曾耍過的大刀,省得它們生銹沒人照顧。
魏家是個秉持中華文化、堅守民族正義的優良家庭。早在他爺爺那一代,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單單是平劇、書法,甚至連武術和音律都多有研究。他既是魏家人,當然多少要懂一些,尤其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藉此平復心情,對這些傳統文化除了珍惜外,還有說不出的感情,這恐怕非外人所能夠理解。
既定心意後,魏千古換上運動服,拿起只有在連續劇才會出現的大刀,到院子里。別看他拿大刀好像很輕松容易的樣子,這種關老爺專用的大刀其實很重,大約重達十幾公斤,不是長時間習武的人根本舉不起來,更別提拿起來耍了。
月光穿越雲層,隱隱透出些許光芒。今晚的霧很重,天氣不甚明朗,跟魏千古的心情頗能相互對應。
他放下大刀,先來段深呼吸,打半套虎嘯拳,當做是活動筋骨。等暖身完畢,再拿起大刀,開始要起來。
「恨今日奸邪當道!恨今日奸邪滿朝!百姓的痛苦受不了!反抗火焰高燒!反抗火焰高燒!攜起手打開籠牢!攜起手打開籠牢!」
到底是充滿正義感的律師,舞大刀之余還不忘來段京腔「逼上梁山」,把水滸傳中主人翁──林沖,內心的苦悶和氣憤,唱得是淋灕盡致,再加上手中揮舞的大刀,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古人結伙下山搶銀行了呢!刀耍得怪用力的。
他相當認真地耍弄著手中的大刀。魏千古的個性就是這樣,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即使是半夜睡不著爬起來運動也是如此,非得把自己操死不可。
沉重的大刀劃破空氣,咻咻咻地舞動著,在黑暗中凝聚成一股肅殺之氣。此時雲層褪去了外衣,露出咬潔的明月,照映出院子里面的人影。
月光光,心慌慌。
半夜兩點鐘,合該是上床睡覺的時間。就算睡不著,也不該出來耍大刀,很容易嚇壞幽靈以外的人。果不其然,他的刀才沒揮舞兩下,立刻就听見一聲淒厲的尖叫──
「鬼啊!!」
尖銳而慘烈的叫聲,讓魏千古倏然停下手中的大刀,根本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就看見矮牆邊的楚懷柔,雙手撫著胸喘個不停,樣子好像剛跑完馬拉松大賽的選手。
楚懷柔原本跟他一樣,睡不著覺,出來院子散步。誰知道半夜兩點鐘,隔壁竟會出現一道可疑的影子,忽左忽右的閃個不停。別看她一臉嬌滴,又風情萬種,其實她的膽子最大,以前在校念書的時候還參加試膽大會,外號「大膽柔」。單听這個閃亮的外號,就可以知道她多大膽了,小小一道影子算什麼?當然是過去瞧個仔細。
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像個小偷似地偷踱到矮牆邊,本以為會遇見小偷之類的夜賊,誰知會看見一個身形巨大的鬼魂,在月光下揮舞著青龍偃月刀,一副要斬人的樣子。
「恨今日奸邪當道!恨今日奸邪滿朝!百姓的痛苦受不了……」
她立刻放聲尖叫,被眼前的狀況搞得不知所措。關公怎麼會復活,還跑到她家隔壁的院子里耍大刀?莫非那里是靈界與人間的交叉點?就算如此,也不必派關公當糾察隊吧!嚇死人了。
楚懷柔持續尖叫,顯然以前在學校獲得的稱號都是假的。一旦真的遇著鬼,她還是怕得不得了,猛發歇斯底里。
這下子換魏千古一頭霧水。他只不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耍大刀,就被誤會為鬼魂,對著他不停尖叫。
「鬼啊!!」
魏千古不知道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講道理他在行;這是他的工作,若真的遇見鬼,他也有辦法;找道士來收。問題是他遇上的既非鬼,也非人,而是歇斯底里、瘋狂尖叫的女人,這就有些傷腦筋了。
「我不是鬼。」他將大刀立放在身側,樣子活像是地獄來的使者。
楚懷柔于是叫得更大聲。
「我不是鬼!!」沒辦法,他只好再度拿起手中的大刀,自然地揮動了幾下。
楚懷柔即刻安靜下來,害怕被砍頭。
「是我,魏千古。」他本想再次強調他不是鬼,但見她已經回復冷靜,就不再多言,改為靜靜地凝望著她。
楚懷柔不是沒有被男人看過,但她真的很少,在半夜兩點,被一個手持大刀假裝是關公的冒牌貨凝視,嚇得她心髒快停了。
「你……你……」她幾乎不能呼吸。「你在這里做什麼?」老天,她還以為隔壁真的是靈界的出入口呢,怪可怕的。
「我睡不著,出來運動。」他面無表情的解釋,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嚇到人。
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撫著撫著,才想起來該優雅,連忙攏攏秀發,嬌滴滴的問道──
「你運動的方式,就是耍大刀?」她記得他弟弟好像是開健身房的,要運動,應該上那兒,怎麼跑到院子里舞起大刀來了?
「是的。」他嚴肅的點頭。「每次我心煩睡不著覺,都會來院子里耍大刀,紆解壓力。」
楚懷柔這算是開了眼界,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心煩,是用扮鬼嚇人來解決的,沒有更好的方式了嗎?
「你有什麼煩惱?」她相信能讓他這麼嚴肅又冷靜的人心煩的事,一定很不得了,說出來說不定對他有益。
「呃,這……」魏千古猶豫著該不該讓她知道,他這人一向把事情藏在心底慣了,要他坦白,比登天還難。
「你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先進屋去了。」楚懷柔可也不是隨便關懷人的,要不是看他這麼苦惱,她才懶得理他。
魏千古連忙出聲阻止她離去。
「不是的,楚小姐!」他叫住她欲離去的背影。「我沒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事,只是不太習慣對人傾訴……」
很顯然地,身為國內小有名氣律師的魏千古,很了解怎麼讓對手吐實,自己卻是個死守秘密的小器鬼,尤其不懂得分享。
「叫我懷柔。」她極為自然地糾正他的用語。「我們是隔壁鄰居,老楚小姐楚小姐的喊,听起來好奇怪。」她不是謹言,沒她那種非打死敵人不可的怪癖,也不喜歡老叫他們老古董……呃,他們播放京劇的時候例外,簡直吵死人了。
「真的嗎?」聞言魏千古喜出望外。「我真的可以直呼你的名字?」他也不喜歡成天喊她們女巫,那是汗青才想得出來的代號,如果是他,他比較喜歡喊美女。
「當然是真的。」楚懷柔不知道他在猶豫些什麼,喊個名字也那麼興奮。
「那我喊了,咳咳。」他清清喉嚨,緊張全寫在臉上。
「嗯。」被他這麼一鬧,害她也開始緊張起來,一顆心怦怦怦地跳。
「咳咳。」魏千古喉嚨清個沒完。「咳咳!」
楚懷柔還在等待,魏千古倒像被水嗆到的木偶,左搖右晃就是說不出口,楚懷柔覺得很不可思議,像他這麼別扭的人,怎麼當律師?
「懷、懷柔。」收集了全地球的氧氣,魏千古好不容易才喊出她的名字,喊完後又氣喘吁吁。
「千、千古。」由于氧氣都被他搶光了,她只好呼吸剩下來的空氣,也跟他一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