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失望。「紅豆呀紅豆,別說你不知道違背誓言的嚴重性,我們是對天發血誓,不比一般市井小民在嘴里隨便講講,馬虎不得。」她師兄看似溫和的訓她,其實每一句都罵她到骨子里去。
「我知道。」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既然知道為何還做這種蠢事?害我也得跟著破戒。」
她師兄最後那一句話,使得崔紅豆原本低著的頭猛然抬起。
他說這句話什麼意思?
「師兄,你能不能把話講清楚一點?我不懂。」突然間,她發現她再也不認得他,他應該是和藹可親的,可現在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沒問題。」他的表情仍舊和藹可親,只不過說出口的話令人頭皮發麻。
「你應該記得,師兄跟你發同樣的誓。」
她是記得,當年他們是一起發誓的。
「所以?」她遲疑的問,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和你同樣不能動情,同樣必須保持清白之身。」只可惜她破了戒,傾倒在衣冠勤的懷里。
「我知道。」她不明究里。「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破壞誓言的人是她,若真有報應,也輪不到他身上。
「有很大的關系。」她師兄微笑。「因為我喜歡你。」
這句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在她身上,令她半天回不了神。
「你騙人!」她不相信。「你在騙我。」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愛意,她視他如兄長。他卻搖頭。」是真的,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甘心發那種誓?」他的聲音好柔。「就是因為你已經決定嚴守‘孤’這個戒律,我只好也跟著孤獨,反正沒人能得到你,我也沒損失。」哪知她才下山沒幾年,就忘了當初的誓言,真是可惜。
「難道、難道你這次幫汪家布下水漱格局,就是為了報復我?」崔紅豆實在無法相信她最敬愛的師兄竟會變得這麼可怕,不禁倒退幾步。「算是吧!」他不否認,冷眼看她越退越遠。「除了報復你之外,我還想教訓一下衣冠勤,誰叫他敢搶走我心愛的女人。」
他對「愛」的定義是很奇怪的,在他的觀念里,不一定得發生上的關系才叫愛她,他注重的是一種精神上的獨佔。比如說,過去她的生命里只有他和師父兩個男人,這就叫作獨佔。她許下「貞潔」的終生誓,就代表她不會接受任何男人,對他來說也叫獨佔。
總而言之,他喜歡霸佔她的感覺,過去是精神方面,不過現在如果想提升到方面,他也不反對。
「你瘋了!」崔紅豆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瘋了?或許吧!」他聳肩。「不過男人的心思就是這麼回事,得不到的東西就想毀掉,今天換作是衣冠勤,他也會這麼做。」不過,這就要看他有沒有這本事了,呵呵。
「他才不會這麼做。」崔紅豆嗤之以鼻。「真正的愛不是你這個樣子,而是應該為對方著想。」
「說的好听。」她師兄先是拍拍手。「那麼,現在你肯為他著想嗎?」接著他又倏然反問。「你應該知道我所布下的局,不是你解得了的,你的功力太淺,小心弄巧成拙。」
他極有自信,溫和帶笑的臉龐教人不寒而栗。他說得沒錯,憑她的功力,頂多只能看穿他布設的格局,而無法破解,只怪她學藝不精。
「你到底想怎麼樣?」過去她所信賴的溫和笑容,如今變得跟魍魎一樣丑陋,令她想吐。
「很簡單,跟我走。」他開出條件。「等這件事解決之後,我們找一處深山一起生活,就像從前一樣快樂。」
「你做夢!」誰要跟他一起生活。「我不可能答應你這個條件,我愛的人是衣冠勤。」
「我知道,所以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寬大得離譜。「不過,不要怪師兄提醒你,你能考慮的時間不多。現在衣冠勤只是事業不順,天曉得往後他還會遇上什麼?」他燦然一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光看到鯉魚穴,卻沒發現另一頭的水瀨穴,你應當知道水瀨天生是鯉魚的克星,專吃鯉魚。現在鯉魚穴靈氣尚存,一旦靈氣被吃光了,他還能不危險嗎?所以師兄才希望你盡快考慮,以免害慘了他。」
換句話說,所有籌碼都掌握在他手里。他是布局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怎麼解的人。他承繼了兩人師父的所有功力,她這個半調子只能俯首稱臣,乖乖認輸。
即使如此,她還是不甘心,不願就此任人擺布。
「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破你的局。」她不相信她只能當俎上肉,一定要想出辦法。
「隨便你。」他微笑,不認為她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反正到時候你一定會來求我,不急。」
「我不會求你。」她堅定的回絕。「等著瞧。」他不以為然。
事走至此,師兄妹兩個正式翻臉,而難題,還在繼續。
崔紅豆正陷入一個極為可怕的夢境之中。
夢境中的衣冠勤渾身都是血,俊俏的臉龐上傷痕累累,身後有一個很大的漩渦正強力轉動著,眼看就要將他拖進去。
「不!」她尖叫,伸長了雙手,拼命想將他拉出來,可卻踫不到。
「紅豆!」她听見他絕望的呼喊,急得快要發瘋,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是一只水獺。
「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我的,我恨你……」
她眼睜睜的看著衣冠勤被水獺一口咬住衣領,丟進漩渦之中,她才了解,那是地獄。
「不要--」她揮舞著手,死命的尖叫。都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要不是她沒用,破不了師兄布的局,他也不會被拖進地獄,還說恨她……
「紅豆、紅豆,你醒醒!」
現實中的衣冠勤早巳被她吵醒,而她還在繼續做夢。
「快醒醒,那只是夢!」
見她依然不醒,衣冠勤干脆賞她一巴掌,將她擾人的夢境趕走。
啪!
陡然張開眼楮,映入崔紅豆眼簾的,是衣冠勤那張焦急的臉,和她被攫住的手。
「冠、冠勤!」她激動地抱住他的胸膛猛哭,好高興她只是做夢,他不是真的恨她。
「別怕,我在這里。」他撥開她額前的瀏海,吻她的額頭讓她安心。
「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她心有余悸的告狀。
「你做了什麼夢,瞧你哭成這個樣子?」他溫柔地拭去她眼角上的淚珠,柔聲地問她。
「我夢到--」她原本想告訴他夢里的情節,但話說了一半又突然打住。
不行,她不能告訴他水漱穴的事,這是她自己的問題,更何況……如果他知道他最近之所以諸事不順,都是因為她沒事先防範好,他會怎麼看她?會不會就像夢中那樣,瞠大著眼說恨她?
「你夢到了什麼,嗯?」
他越是溫柔,她就越覺得不能講,可又覺得對不起他。
「我夢見你要拋棄我,所以我就哭了。」最後她選擇撒謊。
「傻瓜,我怎麼會拋棄你呢?」沒想到她哭泣的理由竟是這麼離譜,衣冠勤抱著她輕搖。
「如果我真的要拋棄你,當初我直接選擇汪秀雅不就行了,干嘛這麼費事?」他捏捏她的鼻子。「你可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突然決定不娶汪秀雅,出現在你面前?」
她搖搖頭。
「因為,我看見一個小女娃在拋紅豆,那使我想起你。」他笑著說。「原本我以為可以欺騙自己,娶任何人都行,可到最後我發現我辦不到。」然後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看她。
「我無法忘記自己將你高高拋起的樣子,更無法忘記你。當時我就告訴自己,無論你有什麼不能接受我的理由,我都不答應,所以我才會去踹你家的大門。」事後證明他這個舉動是對的,至少現在她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