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 第26頁

「讓我想想看……」她努力回想。「那上頭寫著,‘春花繽飛朱顏俏,夏夜涼風拂落珠,秋紅散葉趨添衣,冬寒靄白浸雪足’就這四句。」夏染唇帶笑意的把她記得的詩句念給莫沁濤听,終于引起他一點點興趣。

「解釋一下。」他緊繃的情緒逐漸放松。

「好。」她笑著解釋。「整首詩的意思大致上是;春天來了繁花的花瓣紛紛飄落在地上,少女的臉開始轉紅變得嬌俏,夏季夜晚飄來了涼風,將少女白天所累積的汗珠吹落,秋天一到葉子轉紅開始飄落,寒風唆使少女添衣,冬季的時候很冷,四周被降落的雪染成白色,寒冷的冰霜浸濕了少女雪白的玉足。你說,這首詩是不是很有意思,把春夏秋冬和少女的神態都說盡了。」

就是因為它寫得傳神,讓她想起羽夢館的姐妹們,所以她特別喜愛這首詩。

「的確很有意思。」長年駐守邊關,他都快忘了他所保衛的土地其實是有季節之分的。

「所以說啊,你又何必一定要收集名人的字畫呢?」夏染勸他。「萬一字畫的內容不合你意,收藏起來也不見很高興,你說是不是?」所謂收集品就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光為了名聲而千方百計得到,那算什麼?

那的確不算什麼,他都快忘了當初他為什麼開始收集字畫,起初是因為欽慕,是因為著迷于‘蘭亭序’運筆的蒼勁有力,可漸漸地,他迷失在尋得秘寶的快感中,下意識的想與人一較長短。

她一點也沒說錯,他收集了一大堆字畫,由最初的感動逐漸轉為貪婪,才會予人可乘之機,這是天底下最簡單的道理,可他卻得靠她提醒方能明白。

他被外敵尊稱為「擎天大將軍」,可他這個大將軍,除了猛于打仗之外,什麼都不懂,甚至輸給一個文弱的女子。

「把你剛剛念過的詩句再念一次。」他閉上眼,壓抑自他心中逐漸潰堤的失落感,可他壓抑不住,無法阻止儼然崩裂的自尊心掉落。

「你是說那首四季詩嗎?」夏染還在傻傻地問。

「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悲哀,為什麼他不識字?如果他識字的話,如果他識字的話……

「春花繽飛朱顏俏,夏夜涼風指落珠,秋紅散葉趨添衣,冬寒靄白浸……」

夏染照著念,可還沒念完,就被莫沁濤有力的手給攫了過去,雙唇落入他狂霸的吮吻中,差點不能呼吸。

「為什麼你識字,為什麼?」他輕嚙她發腫的唇問她,把他的遺憾一古腦的都怪罪給她,可夏染卻能了解他的心思。

他們都是同時自負又自卑的人,不同的是她以任性來掩飾她不如人的缺憾,可是他卻不能,身為男人的限制迫使他必須抬頭挺胸,高築起自尊心拒絕軟弱的侵入。

如今,他心中那道高高築起的牆正迅速崩落,而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只能將憤怒轉嫁到她身上。

她懂,她真的懂。過去她不能了解的事,這一刻全懂了,只因為她愛上眼前的男人,一個和她幻想中截然不同的典型。

「你知道嗎?」硬是打斷她的思緒,莫沁濤支起她的下巴問。

「如果你不識字的話有多好,至少我還可以活在自己的夢想中,享受我自以為是的快樂,可是你的出現破壞了一切。」

這就是他憎恨她的原因,他憎恨她的堅持,憎恨她大無畏的精神,憎恨她總是對他說實話,逼他面對他逃避已久的現實。

可他能逃避多久?夢想又能持續多長?終歸他還是得回到現實,拼湊他已然散成碎片的自尊心。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了解他的心思,看見他眼中掩藏的紅光,夏染扯住他胸前的衣袍跟他道歉,為他心疼,也為自己難過。

她純粹只是為了抓住第一眼心動的感覺而堅持;可她不知道她的堅持竟為他帶來這麼深的傷害。如果說過去她只是因為他的外表而喜歡他,那麼現在她是真正愛上他了,愛上他的自大,同時也愛上他敏感脆弱的心。

「現在才說抱歉有什麼用?」他抹掉她潰堤的淚水。「當初我要你走,你堅持不走,現在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因為我不會答應。」這又是他的另一個悲哀,一旦嘗過了她的味道,感受她的溫暖,就再也拋不開那足以融化冰雪的溫熱氣息。

「對不起……」她依然噙著淚說抱歉,任他剝去她的外袍,探入她的中衣強取豪奪。

「你是該說抱歉……」抱歉她打動他的心,抱歉她迫使他面對他不願回想的四季。

她是他的夏之精靈,乘著夏季的夜風,悄悄指入他的帳內,將他積壓了許久的眼淚,吹落到地上,埋入塵土,釋放他的心,然而,她有什麼權利?她有什麼權利探進他的心,釋放他的感情?他青澀的感情早已封箱,不需要她開啟,更不需要她多事的殷勤。

可她還是他的夏天,無論他再怎麼抗拒,也無法否認他早已心動的事實。

「再念一次那首詩。」解開她的褲帶,掀高她的裙子,莫沁濤要求。既然她不經他的同意,便擅自闖入他心中那塊神聖不可侵犯的土地,他又何須對她客氣呢?

「春花繽飛朱顏——」

「不是這句,是下一句。」他粗魯地打斷夏染,熟稔地撩撥她埋于深谷中的花蕾,很快便換來一池春水。

「夏夜涼風拂落珠……」夏染照他的意思念出屬于她自己的詩句,同時也照他的意思環上他的腰,承受他猛烈的進擊。

他注入她的身體,感受她緊緊的包圍,耳邊回蕩著他不願承認卻早已存在的事實。

夏夜涼風拂落珠。

她早已進入了他的心,現在又妄想開啟他沉入海底許久的藏寶箱,取出其中的明珠,他能夠答應嗎?

望著夏染沉醉的眼,莫沁濤不禁捫心自問,可是回答他的,卻只有彼此的喘息聲,彌漫在龜茲城內的某一個角落,久久不能平息……

第九章

灼人的熱氣侵犯了整個大地,自他心底層冒出來的炎炎波浪席卷了西北邊的狂沙,使得整個西州陷入一片空前的昏熱之中。

在這飛鳥倦歸、走獸消遁的極地里,卻還能發現一處比外頭更熾熱的地方,那便是莫沁濤的帳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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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了帳,發現帳外的陽光陡大,照得人眼楮都睜不開,才想轉身回帳,便教站在不遠處的身影吸引。

是楊延悠,她好久沒見過他了!

乍逢老友的喜悅使她拔腿就追,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楊大哥!」她揮揮手,叫住罷轉身的楊廷悠,只見對方掛著溫暖的淡淡笑容看著她。

「跑慢點兒,當心摔著。」他大哥哥式的口吻依然溫柔,讓夏染好生感動。

「不要緊,我很能跑,摔不著的。」她在眼前站定,以燦爛的微笑感謝他的關心。

「我是怕你沒體力,不是懷疑你的腳程。」他捏捏她的鼻尖取笑她。

「楊大哥為何這麼說?」她不解地望著他,覺得他的笑容有些詭異。

「這還用問嗎?」他垂下手。「剛剛你那聲尖拔的高喊,連死人都能被你叫活,還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都在帳幕里頭干了些什麼好事?」楊廷悠懶得跟她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詞差點設讓夏染當場鑽到地下去,躲起來永遠不再見人。

「我……」她羞愧地低下頭,不難想象別人背地里如何說她。

「抬起頭,這又不是你的錯。」楊廷悠可不希望她頂罪,該殺的是沁濤那混帳。「我猜一定是沁濤逼你叫出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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