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冬官 第6頁

在在有種感覺,他會在這繁盛都城里,開啟一段人生……

正當此時,帝京里多數的考生都與石履霜有著差不多的想法。

他們都想鴻圖大展,在皇朝這日漸鼎盛的國家里一飛沖天,名留青史。

石履霜怎麼也沒想到,在考前三天,山陵崩……

正值壯年的朱雀帝,居然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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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快起來!」

深夜里,冉家婢女蒔草一邊喚著陷入夢魘的冉小雪,一邊推著她的肩膀,急著將她喚醒。

那時冉小雪正作著科考的夢;夢中,她入了考場,卻忘了帶筆硯,驚得滿頭大汗,忽被搖醒,睜開眼看見蒔草,還傻傻低呼;「蒔草,糟了,已入闈場了,我卻沒帶筆啊!」一時沒想到既然入了闈場,又怎可能見到自家婢女。

蒔草素知家中這位小姐天性迷糊,但事出突然,只是急道︰「不必考了,小姐,今年不必考了!」不由分說地將主子身上睡衫扒下,三兩下俐落地替她換好衣服。

小雪總算清醒到足以明白自己是在作夢了,卻不知道蒔草何以會在深夜里挖她起床,還替她更衣。

等到她被蒔草匆匆領向前廳時,發現所有家人全都穿著白色衣衫,與其他冉氏族人一起聚在廳中,這才曉得有大事發生了。

因為,甚至連入了春官府充任府士的姐姐冉驚蟄也已回家來。

家里大人們商議要事,晚輩是插不上話的。

即使是已經出仕的冉驚蟄亦然。見到冉小雪姍姍來遲,她悄悄走近,拿了一截麻梗塞進妹妹手里,交代︰「喏,系在發上。」

小雪不由得一驚。「誰死了?」只有喪家才在頭發上系麻,這是戴孝啊。

「別多話,系上就是。」冉驚蟄道。

見驚蟄束發上也系了一截麻,小雪雖然照辦,但還是十分困惑……

「姐姐——」

「噓。」冉驚蟄打斷妹妹的問題,只簡短說了一句︰「陛下賓天了。」

冉小雪嚇了一跳!「怎……怎麼會?」

前陣子不是才听說君王率領禁軍到帝京北郊的皇家林苑去圍獵麼?正值壯年的朱雀帝怎麼可能會在一夕之間一命嗚呼?這樣的變故是怎麼發生的?

冉驚蟄還是沒讓妹妹問完,只匆匆說明︰「總之,大行皇帝的聖體此刻已在丹鳳門外,準備正寢。文武百官此時皆趕赴宮中了解情況。事出突然,大宗伯命我回來通知族人,要求咱們冉氏即刻派人入宮協助國喪……」

「這不是……很奇怪麼?」冉小雪忽道。

皇朝開國百年來,朝臣幾經輪替。最早擔任春官府首長大宗伯一職的冉氏先祖,在為朝廷制訂六典、隨玄武帝封禪太一山後,便辭去官職,退隱山林。

其後大宗伯一職,皆非冉氏擔任。

因此後來為朝廷執行大典的人,也不必然是冉氏了。

冉入不入春官已久,直到冉驚蟄在前年入了春官府……

「你覺得奇怪?」冉驚蟄敏銳地問。

小雪點點頭。「以往春官府執行六禮時,頂多也只是派人來諮詢一下咱們家的意見,算是對制禮者的尊重。就是朱雀帝幾年前大婚,也不曾特別指名要冉氏來辦。」因此她才覺得奇怪,何以是在國喪之時……

「小雪畢竟不糊涂嘛!」冉驚蟄感嘆了聲,隨即解釋︰「你想想看吧,當今太子年紀多大?」

「沒記錯的話,是六歲吧?」

「不,是未滿六歲。」冉驚蟄又說︰「你再想想,假如此刻宮中敲響喪鐘,將君王駕崩的喪訊傳送到全國各地,會怎樣?」

「各地諸侯和州牧會在一個月內拼死也要趕到帝京來。」

皇朝盡避因為開國皇後的因素,走向男女平等之路,但國家體制上卻還留著不少遠古封建的遺緒,導致至今仍有諸侯在境內割地為國。

「來做什麼?」驚蟄再問。

「為主治喪啊。」

「然後呢?」

小雪有點不耐煩這種一問一答,她又不是真的蠢,便瞪著眼楮道︰「姐姐是想說,新帝登基時會有麻煩?」

太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又是個皇女。

雖然當年皇朝六典明訂皇朝百姓無論男女皆享有同等權利與義務,因此女子可以出仕為官。當年朝綱旅行下,也已不再有人質疑女子的能力,但女性究竟可不可以登基為帝呢?

她記得,六典里並沒有明文記下「可」或「不可」這樣的事。

但過去三代君王都是男性,這也是事實。

換言之,奉女為主,只是名存實亡的禮文,從來沒有真正旅行過。

所以春官長大宗伯才特別要冉氏出面,只因皇朝國儀既是冉氏所訂定,在新舊帝王交替之際,由冉氏來解釋禮文的定義最具有公信力。

冉小雪想了想,忽說︰「難怪咱們家先祖們最後辭官不干了。」

「怎說?」冉驚蟄問。

「先祖必定是預料到之後會有像這樣麻煩的事,所以才干脆不干了。」

一旦掛上了皇朝六典「原著者」的身份,這塊大區,怕是好幾個世代都拿不下來了。瞧,他們到現在不是都背著麼?

「我覺得我們活像是馱著巨大神龜殼的小蝦米咧。」冉小雪異想天開道。

冉驚蟄听妹妹一言,雖然很想笑,但總算還是忍住了,畢竟已入春官,就要有官人的樣子。話說回來,家人對于她入春官這件事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啊。

喜的是,冉氏原本就掌春官,後輩子孫能順利考入朝廷,證明自己有能力,當然值得欣喜。

憂的是,冉氏不掌春官已久矣。雖然先祖並沒有留下冉氏後代子孫不得入春官的遺命,但過去幾代,冉家子弟皆有默契地避開春官職位,就是被選中入府,也都會拒絕。雖不知何故,但冉驚蟄對此確實頗為在意。

包不用說,如今春官府的副長禮部卿是個黑心鬼啊……當初她也曾想拒入春官的……兩年前,她到底是怎麼被那個心機月復黑變態的禮部卿給看上的?對此,冉驚蟄至今仍然不解。

如今她身為春官府九品府上,執皇朝國禮,深深明白「禮」這種事瑣碎復雜,很難處理得面面俱到,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一點小細節弄不好,就會被人嫌個半死;弄得太周到,又會累死自己。

如此想來,實在也不難理解當年冉氏先祖何以要棄官隱居。

雖然當年朝廷對外的說法是,他們先祖不慕名利,功成身退,也算是開國的玄武帝對老臣的一點心意了。

「應該是爹吧。」冉小雪忽說。

冉驚蟄與妹妹站一旁,看著家里長輩們討論著此次該由誰出面擺平這事。

「怎不說是爺爺?」

「爺爺還在台省,御史台素來是不介入這些事情的。」

「小雪,沒想到一陣子不見,你居然變得這麼機靈。」

「姐姐愛說笑,我本來就不蠢啊。」只是有時會忘東忘西,記不住書里的內容而已,又不是腦袋有問題。

冉驚蟄笑了笑,而後想到另一件茲事體大的事,她表情一沉,皺眉道︰「可惜你今年沒辦法考了。」

餅去君王都是在考前三天才以密詔指定主考官,並在考試當天揭詔,是以考生入了闈場才知試主是誰。如今天子突然駕崩,新帝又未繼位,怕是無人可以指定主考官了。

「是啊。」小雪說︰「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柄喪年,起碼在帝王下葬前,是不能舉行重大祭典或慶祝活動的,自然也包括科考。畢竟,先帝下葬,與新帝登基,都需要一段時間來安排,朝廷百事紛亂,必然無法顧及科考,看來今年是不得不停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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