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冬官 第3頁

也許全冬官府的人都懼怕石工部生氣,但瀾冬例外。

不僅因為她是冬官府首長,職位高于他;還因為她了解石履霜這個男人。她不提自己連夜奔波數百里路是如何勞累,只微微一笑。

「我怎能不回來。履霜,今日是你生辰呀。」

第1章(1)

「垮了垮了!樓要垮了!」

「通天樓要垮下來啦!快跑啊!」

樓垮下來時,石履霜耳里盡是滿街行人驚慌的呼聲。

被雜沓的人群推擠著逃命時,也沒時間回過頭去看看帝京最高的通天樓到底真垮下來沒有。

他最後一眼望見那座樓時,只覺得樓身傾斜,且逐漸傾向右方,一旦垮下,可能會壓毀街旁的民宅,更別提必然傷及無辜路人了。听說通天樓因為樓身足足有七層之高,位置又太靠近王宮,登上最高樓時,甚至可以俯瞰禁苑,因此朱雀帝另外覓了一塊空地,下令樓主將此樓遷址它處。

帝命難為,樓主只好雇了大批工匠和工人,挑選了良辰吉日,將這座木造高樓逐一拆解,再將所有木料運往城南御賜補償的郊地重新搭建。

石履霜從外地來到京城的第一天,就這麼巧,見證了帝京第一高樓的遷移。

這是多麼盛大的事,皇朝史書上當然要記上一筆。

此時,上自天子朝臣,下至黎民百姓,沒有不聚在帝京天街上,夾道圍觀這浩大場面的。

石履霜初來乍到,自然也要湊個熱鬧。

卻不料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在拆解樓柱的時候,不知哪里出了差錯,導致現在街道上人人倉惶逃命,就怕樓一垮不會被活活壓死。

「真不巧!」他低咒。

逃命時,實在不該回頭的。

偏偏他就是回過了頭,又偏教他看見了一個小娃兒在眾人逃命時被撇下,若沒人幫忙,還沒被樓壓死,就要先被人群給踩死了。

踩死就踩死,不關他事……但,就這麼一個遲疑,他身與心不協調,人已經自動轉過身去,努力不讓自己被人群推倒,往反方向前行,擠回那娃兒身邊,一把抱起他,然後眼睜睜看通天樓垮——

呃,沒垮?

「咦!」他吃驚地揉了揉眼,站在高樓斜影下,看著幾個壯漢急忙將一根巨大的木樁用力樁進樓身一角。樓居然便止住了傾斜,定住了。

當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時,沒有人像石履霜這樣剛好回過頭,又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對對對!就是放在那兒,大叔眼力真是好極了。」

壯漢後方走出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梳著小髻、鬢發拂著粉腮的青衣少女拍著手,咧嘴笑道。

「眼力好的人是你吧,小雪。」另一名錦衣少女挽著青衣少女的胳膊,眉眼盡是贊賞與笑意。

「嘿,因為我是通天樓的常客呀。還好還好,樓沒垮,要不以後上哪兒去喝酒。」青衣少女說笑著往街道這方向走來。

遠遠望去,只見她衣衫有些凌亂,發絲也服貼,渾身上下從頭到腳予人一種凌亂失序的感覺。

相較之下,她身邊的錦衣少女顯然不僅衣著時新,眉目如畫,氣質也格外嫻雅,儼然是名門之女。

明明,街道上仍然嘈雜擾攘。

明明,多數人沒發現樓已經不會垮了,還繼續奔逃著,帝京井然有序的天街難得像此刻這般混亂。

隸屬夏官府的甲士已經出現在街道上,引導著四處奔竄的百姓,以免真有人被活生生踩死。

明明,石履霜懷里還抱著因受驚過度而說不出話的小娃兒,這麼混亂的場面下,他卻仿佛遺世獨立,忘了周身混亂,視線不期然對上那朝他所在信步走來,正值芳華的兩名少女。

目光,交會了一瞬間。

他眼神微動,不由自主追索著那手挽著手、說笑離去的一雙儷影。

罷剛,到底是怎麼了?通天樓為什麼沒垮?

他扭頭走近斜樓,看著那根巨大木樁,研究著。

「原來如此。」半晌,他發現了答案。

那根木樁就樁在整座樓身當中最關鍵的位置上,適時成為樓身的新支柱,讓原本傾斜的高樓維持住偏斜的狀態,卻不至于垮下。

若不是對于這座木造高樓的構造與施力點極為了解,恐怕無法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木樁擺在應該放的地方。

正想探問更進一步的細節,但提抱在懷里的小娃兒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石履霜嚇了一跳,低頭看著懷中小男孩,失笑。

「京城果然是個有趣的地方啊。」

才千里迢迢從遠地奔波而來,就教他遇上了這一幕。

對于未來,他開始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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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京城今日里有兩件大事。

一件是最高樓通天樓的搬遷。

一件是全帝京的書坊聯合出版新書的日子。

兩種行業,賣酒、售書,生意好得不得了,只因為京城人喜愛美酒愛讀書是出了名的。

如今通天樓移往城郊,往後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還有待觀察;不過這一日書坊街上,因通天樓遷址,幾乎所有人都跑去看熱鬧的緣故,一早生意倒還沒熱絡起來。此時已近午刻,一間叫做「听雪樓」的小書坊里,尚只見到幾名散客。

這是一間新開市的小書坊,座落在全帝京兩大書坊之間的小樓里,專賣一些罕見閑書,開張近一年來,生意只是平常。

在听雪樓挑看新書時,錦衣少女忽道︰「小雪,剛剛那個白衣,你瞧見沒有?」

在帝京,尚未出仕的士子,因為身上所穿的衣服多是麻質素衫,因此被稱為「白衣」。名為「小雪」的青衣少女倚在牆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中新冊,回應道︰「嗯,瞧見了。」

「那時大家都倉惶逃命,只他一個人傻站在木樓前,真不知是不是嚇傻了?」

「應該不是。」小雪憶道︰「我剛才有看到他的眼神,還滿鎮定的。瞧他手里抱著個男女圭女圭,以他年紀,應該不是他自己的孩子,或許是逃命之際順手撿在懷里的吧。」

「他長得十分俊俏。」錦衣少女忽道。

「你就注意到這個?」小雪取笑地挑了挑眉,然而其實她也注意到了。

「當然了。」錦衣少女笑說︰「今年是常科年,十月前,全國的士子都會集中到京城來準備參加科考,我當然得留意今年有哪些青年才俊有可能會登科啊,說不得這些人當中會有適合我的好對象呢!」

「尉蘭,你真決定要當個‘不仕’?」

皇朝無論男女皆可參加科考,當今帝王愛好美色,若能通過春官試,又能得到帝王認可,「才色雙全」四個字就當之無愧。因此,許多士子為證明自己有才有貌,擠破頭也要入朝為官。

然而,也有像紀尉蘭這樣的女子,不想在朝廷上與男人互爭短長,反而鼓吹當朝「男主外、女主內」的風氣,不入朝為官,回歸內闈,以賢妻良母為職志。

這些人,在皇朝里,被稱為「不仕」。

「那你呢?小雪,你真準備好走入‘仕途’這條‘不歸路’?」紀尉蘭反問。

「呃,是啊。姐姐三年前登科後,家里就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只擔心自己考不上,倒是沒想過不走這條路呢。」

本來她在太學里的成績僅屬中等,是沒機會得到推薦赴試的,好在這一次歲考她勉強合格,又遇到京城戶口增額,這才得以參加三年一試的科考。

大抵這便是身為仕宦之後的好處吧。

他們不必如一般民間百姓從地方郡縣逐層考起,在員額允許下,只要經過太學博士的推薦,便能直接參加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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