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擁抱 第16頁

只見一個穿著藍色有領棉衫、眉頭結成憂郁線條的年輕男子推開酒館木門,緩緩地走了進來。

他的表情嚴肅得像是剛剛失去了最珍貴的寶藏,他的神情沉重得使得每個人心上都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久久無法喘氣,酒客們的眼神忍不住在杜維剛警官和他之間來回徘徊。

「啊,眼前不就來了個達西了嗎!」老巴笑著,轉過身將一只擦好的酒杯收進架子里,隨後趕緊再回頭招呼客人。「嘿,官家小兄弟,最近好嗎?」

听見了老巴的戲謔稱呼,女圭女圭挑起眉。「巴大叔,你剛說什麼?」

老巴可不樂意再答第二次,他開始吹起口哨來,一副很自得其樂的樣子。

戴西這伙人倒是都清楚地理解了。

說真的,官梓言不笑的時候,就跟電影版里那個達西一樣,全身上下都籠上了一層憂郁的氣質。直到他來到吧台邊,看到女圭女圭與站在她身邊的陌生男人,身上那份凝重才開始動搖崩裂。

梓言先是向眾人打了聲招呼,並朝女圭女圭點了個頭,而後目光停留在女圭女圭身邊的陌生男人身上。大約兩秒後,他便向小鎮的新客人伸出手。

「想必你就是最近在小鎮掀起一陣風暴的杜警官吧?」剛剛走來酒館的路上,听到最新馬路消息的報導,讓他得知新警官的大名。「你好,我是官梓言。」

杜維剛一听見他的名字,全身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是梓言察覺了。

「原來,你就是官梓言啊。」杜維剛伸出右手。「真的是久仰了。」握住梓言的手。

兩個男人的手都很大,緊緊握了一下,又迅速放開。

在那短暫的瞬間,兩個男人眼中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些許的了解與興味來。

「听起來,杜警官像是很早以前就听過我的名字?」梓言問。

「是啊。」杜警官說︰「早在十年前,我就听說過你。」

「啊,十年前。」梓言偏過頭,看了女圭女圭一眼,而後朝杜維剛略略點了個頭。

酒館里突然沉靜了下來。除了還在自動播放的唱盤以外,唯一還在動的就只有一只不小心闖進來的小蟲子。

偌大酒館里,沒有人費心假裝他沒有在听這兩個男人的談話。

那只小蟲子被老巴用電蚊拍網住,短暫的生命消失在電光石火間,一命嗚呼。

空氣中閃過一瞬即逝的電流。

女圭女圭眨也不眨眼地瞪著眼前這兩個男人,還難得局促得像是有些坐立不安,連老巴在她面前將空啤酒杯收走,改放下一杯果汁都沒發現。

「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听說過我的嗎?」梓言十分具有求知精神地詢問。

杜警官似乎也不覺得有必要隱藏,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周遭氣氛的古怪,他爽朗地模模剪得短短的頭發,笑說︰「就十年前啊,我剛認識女圭女圭的時候。」他偏過頭,看著足足矮他一個頭的嬌小女子,繼續笑說︰「那時我正想追她,卻被她一口回絕了。什麼原因呢?她只給我三個字,那是一個人名——」

一直坐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女圭女圭終于開口打岔道︰「夠了,學長,提起這種陳年往事不覺得滿沒意思的嗎?」

杜維剛搔搔下巴道︰「不會啊,反正我又不是唯一一個被你拒絕的男人。一個男人一輩子當中如果沒有被狠狠拒絕過幾次,怎能體會得到女性的溫柔與美好呢。」

他的大而化之為他贏來滿堂喝采,原本還視他為「公敵」的小鎮眾男性紛紛離開座位朝他舉杯道︰「說得好,杜警官。」

第一個發難的不是別人,正是戴西。他贊同地說︰「男人要經歷過情傷,才會有深度。」就像他的自尊常常被珍珍刺傷一樣。想當然爾,他也是個很有深度的男人。

梓言愣了一愣,轉頭看向坐在一旁正極力維持笑容的心上人,突然間他松開眉頭笑道︰「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盡避懷疑過傳言的真實性,但他仍然對杜維剛與女圭女圭的關系有點擔憂。

「是啊。」阿邦滿嘴啤酒泡地說︰「鎮上每個人都說杜警官你……」

「叫我阿剛就好啦。」杜警官咧嘴笑著打岔說。

眾人立即從善如流,阿剛兄、阿剛弟、阿剛兄弟地喊來喊去。

就這樣,一杯酒、共同的話題與立場,很快地使男人們打成一片。而前一刻他們還是很不熟悉的陌生人呢。

不知不覺被勸下幾杯酒,杜維剛酒興方酣地說︰「……那時,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會會那個名字有三個字的男人——」突然轉過頭來,對著女圭女圭叫道︰「丫頭,你沒告訴我,你心上人就是達西先生。」

「他不是。」女圭女圭很無奈地說。先前應該制止學長喝酒的,這人一喝酒就亂說話。瞧,把她陳年的往事都當眾說出來了,這叫她怎麼繼續保持神秘!

先前真該好好警告一下學長,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的。然而對于一個剛剛來到小鎮就被緋聞纏身的人來說,要他守住秘密大概也很難吧。

趁著眾人包圍著新來警官吆喝干杯的時候,梓言悄悄地走近女圭女圭身邊,專注地看著她,輕聲問道︰

「我不是什麼?」不是你的心上人,或者不是達西先生?

「你知道我不擅長說謊。」女圭女圭突然岔出一句話,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知道。」

「那你最好不要問我,因為我現在還不想回答。」不想直接在大家面前說︰梓言不是達西先生,他只是一直以來都是她所愛的人。

但老天爺,今天的他的確有一種達西的氣質。

仿佛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梓言點頭說︰「好,我不問。」

正當女圭女圭松了口氣的時候,梓言主動挪移位置來到她的身邊,左側,那個靠近心跳的地方,肩膀幾乎踫著她,雖然終究沒有踫觸到她,然而他已靠近得幾乎能听見她心髒的跳動。

「官老爺這幾天好嗎?」她問。

「你知道他很好。」不然以女圭女圭的個性,不可能連續好幾天沒出現在官家大宅,讓外公那麼想念她。

必然有一些理由阻止她拜訪外公與他,而他大概猜得到。

他想,她是在給他時間適應跟外公的相處。

女圭女圭點了個頭咕噥道︰「沒錯,我知道他很好。那很好。」

住在小鎮的好處就是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探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官老爺正在康復中,情況良好,只是跟孫子之間偶爾會發生爭吵。

那是個好現象,她認為;畢竟沒有無意義的爭吵就不像是家人了。

餅去官家一老一少之間,氣氛總是太寧靜也太冷淡。那種低氣壓會活生生把人給悶死。現在可好了,低氣壓總算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使心情振奮的亞熱帶風暴。

「那很好。」她再一次發自內心地說。

只這一句,他就能確定她為什麼要在最近這幾天當中保持距離。那份關懷溫暖了他的心。「嗯,的確很好。」他同意地說。

突然間,她注意到一件很細微的事。「喂,你不能稍微換個角度嗎?」

非得以這樣四十五度角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嗎?再讓他這樣專注地凝視下去,她可能會因為心髒跳得太快而休克暈倒。

「我不能。」梓言回答。

「為什麼不能?」女圭女圭不解。

「因為我落枕。」

「你什麼?」女圭女圭懷疑自己听錯了,直到梓言再度重復一遍他昨夜因為失眠睡不好而落枕的事實。

忍不住地,她噗笑出聲。「怎麼搞的?」同樣忍不住的,她伸手模了模他脈搏正有力跳動的頸子。落枕?呵,真可憐。難怪今天他看著人的角度有點怪。他平常沒那麼憂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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