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同情我嗎?」他乘機問。
「不會。」她趕緊說。
「啊……」他嘆息了聲。「這樣不好。」
「哪里不好?」
「你坐在我的右邊,我想吻你卻吻不到已經很令人沮喪了,你又不肯同情我。」她的另一邊坐著別人,他還不至于沒風度到去把杜維剛趕走。而剩下的這一邊卻又提供不了方便的角度,使人挫折。
「你想吻我?」她瞪大眼楮,眼中滿是藏不住的期待。
他以落枕後四十五度憂郁的角度點點頭。
「可是這里有這麼多人。」雖然他們現在幾乎都在跟學長聊天,幾乎沒注意到他們兩個就是了。看來她該感謝學長吸引了大伙的注意,讓她能跟他說悄悄話。
「你會害羞?」
「不會。」
「那麼你會讓我吻你嗎?」這是個好現象,如果她肯讓他吻她,那麼她可能也會同意其他一些更進一步的事,這讓他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會,她會讓他吻她,但是……「要看情況。」她很堅持必須把持一點基本的原則。
「什麼樣的情況?」
她解釋給他听。「吻,有很多種不同的情況,比如出于社交性質的吻、親情的吻、友情的吻,或者愛情的吻;發生的原因則可能出于禮貌、感謝,或者表示愛意。以前我吻過你,但我不認為你跟我一樣清楚那些吻發生的原因。」
他很清楚她在刁難他,但他拒絕輕易放棄。「如果要我選擇一種我所期待的形式和動機的話,那麼假使我吻你,會是出于一個男人對于他所愛的女人表達愛意的愛情之吻。」
這樣的表白,能夠獲得她的認可嗎?他捏了一把冷汗,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眼波流轉的眼神。
女圭女圭冷靜得看似不為所動,她語調淺淺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能會發生一點小問題。因為以我們目前的關系來看,你與我好像並不是那種適合以吻來表達感情的情侶呢。」這樣的回答足夠冷卻或阻礙他的決心嗎?
她看得出他下定了某種決心。盡避落枕,但他的眼神很堅定。她想測試他的堅定程度是否足夠他們改變目前的狀況。
梓言看著她說︰「過去我們曾經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現在對我來說你依然是。」只不知她是否仍如他一樣,把他放在心中一個最重要的地方。
「所以你是在提議延續我們『單純』的友誼關系?」她故意順著他的話岔開焦點,而且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有可能是出于幼稚。
「不。」他想更靠近她。「我在提議發展有別于單純友誼的另一種感情上的聯系。一種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發展的關系,我想確認它。」
她轉過頭正眼看著他。「你何不說得更清楚一點,好讓我知道你到底在提議什麼呢?」過去她太過主動去維系他們的關系,結果是什麼大家都很清楚;現在也該輪到她享受一下別人主動的輕松與快樂了。
梓言沉住氣,沒有正面接受她的挑戰,只問︰「女圭女圭,你說過我可以嘗試給出一些你可能會想听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沒錯,那項聲明依然有效。」所以他已經想到了嗎?「你現在要給我答案了嗎?」
「我愛你,女圭女圭。」他柔情款款地看著她,雖然因為落枕的緣故,讓他不方便轉動脖子,但是他僵硬的頸椎卻意外地營造出深情凝視的效果。
「然後呢?」她竭力保持不為所動。不過那真的好難。
他執起她的手,穩穩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你願意讓我追求你嗎?」
「什麼樣的追求?以什麼樣的身分?為期多久?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打算結束?」忍不住地,她屏住呼吸而不自覺,心中盛滿必須要先弄清楚的疑問。
「當然是以情人的身分,讓我光明正大地追求你。」梓言說出他想了好幾夜的答案。「女圭女圭,這次我不會許下我做不到的承諾。過去十年來我已經嘗到苦頭,不會蠢得再做一次。你願意試著再相信我一次嗎?相信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而離開,這一次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你不再愛我。」
他努力想過,如果女圭女圭還願意接受他,那麼以她的立場來看,她最有可能擔心的事情是什麼?
一個答案浮現眼前,那就是他的再度離開。
也的確如此。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女圭女圭才努力維持穩定的呼吸緩緩開口道︰「你確定你不想只維持單純朋友的關系?官梓言,我可以一輩子當你的朋友,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那不夠。」他拒絕只當朋友的提議。「長久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而我已經厭倦了不斷飄零。女圭女圭,讓我屬于你好嗎?完完全全的,讓我也能夠完整的屬于一個屹立不搖的世界,好嗎?」
啊,梓言,你還沒發覺嗎?其實你已經身在這個屬于你的世界當中了啊,你從來不是無根的浮萍。你不是。
女圭女圭的眼神從試探轉為憂傷地看著他,而後她遺憾地抽回手,遠離他承諾要提供的永遠。
「我很想答應,但是有個問題……」
拒絕他的提議,也會撕裂她的心。天知道她多麼想答應。他已經承諾他將永遠屬于她,也承諾永不再離開,他把他的心放在情感的祭壇上任憑她處置,可盡避如此,為了那使她人生慘澹的十年,這一回她還是得先把話說清楚。
「你想要屬于一個永遠不會動搖的世界,可是我並不是那個世界。」她憂傷地告訴他︰「我曾經天真的以為即使整個世界都改變了,只要我夠堅持就沒有關系。但我錯了,時間證明,終究我也是會改變的,我想我沒有辦法提供你真正一個能夠永遠屹立不搖的歸屬。這樣你還願意追求我嗎?我得提醒你,你所追求的那個永恆世界可能不真正存在。」
她曾經以為只要感情夠堅定,他們的世界將永不改變。然而十年前她就已經領悟到所謂的永恆,只是孩子在童年時的幻想。人不可能永遠活在永不改變的世界里。
終究,他離開了。
終究,她長大了。
如果她今天順從內心的聲音,為了愛他而點了頭,屆時,他會不會又離她遠去,讓她再等上另一個十年、二十年呢?
她已經厭倦等待。
即使她知道自己終究會不斷地等下去。那仿佛是她的宿命,但她早已厭倦了總是由她來扮演那個苦苦等候歸人的角色。
內心深處,她是矛盾的。
盡避她仍然愛他,盡避她知道她勢必會永遠在原地停留,但她已然極端厭倦了繼續等待。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再賭一次。
為此,她瑟縮地別開眼,不想做出選擇,也無法解釋內心深處那使她寒顫發抖的恐懼。
梓言清楚地看見了女圭女圭臉上的不確定。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但眼神卻非常溫柔。
他能理解她心中的憂慮,也為此責備自己。
她可能會拒絕他,但是他仍然必須再問一次,甚至問許多次,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那是他的十字架,是他親手把他們的感情問題變得如此復雜,他必須想辦法再讓他們之間回歸到以往的單純。
回到那個只有愛、或者不愛的單純世界。
他愛她。
堅定地扳過她的肩膀,心痛地看見她因強忍住淚水而逐漸泛紅的眼眶。他幾乎忘了她有多麼容易傷感。「別哭,女圭女圭,只要說你願意就好。我摯愛的女圭女圭,請說你會答應我。」
她閉上眼楮,眼眶熱得幾乎鎖不住即將溢出的淚水。她倏地睜開眼楮,兩行淚水滾落臉頰,熱熱的眼楮看著他。「如果我答應了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