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之償還篇 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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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京城里有個傳說,傳說靖遠侯不知撞了哪方邪神,諸事不順。

可不是嗎?侯爺開的錢莊、米店、玉器、骨董鋪,百草堂連同幾十家客棧酒館,一家家不是關門大吉,便是盤讓他人。

听侯府下人說,住在府里的神醫曲姑娘,被一場無名火給燒死,曲姑娘死不瞑目,魂魄夜夜在府里四處游蕩,好幾個婢女親眼見著了呢!

還听說玉寧公主撞了邪魅,居然發瘋,親手殺死才出世不久的女兒,瞧,多可怕啊!

必心的街坊鄰居替侯爺求來護身符,就怕善心的侯爺也讓陰魂害了身,大伙兒都希望侯爺平安順利,避開這場禍事。

這是傳說,事實的部分呢?

事實是,鐘離宇淵不玩了,他不想當駙馬、不想為官、不想一生受制于「宮里人」,于是他辭去官位,把事實經過,一件件上稟皇帝。

從陷害神醫、火燒曲無容開始,到初生嬰孩身上的斑斑瘀傷,再到受虐的下人、陪著公主作惡的桃紅。

事至此,即使是皇帝,也不敢偏袒女兒,畢竟人命,非同小可,更何況曲姑娘有恩于朝廷。

但宇淵沒休妻,只將桃紅趕出侯府。因他有歉疚,是他把天真善良的公主變得工于心計,是他的冷落促成了公主的妒忌。

經過三個月的精心調養,公主身子、神志都逐漸恢復,她又是賢淑貞靜、溫柔善解的玉寧公主。這段期間,宇淵以朋友的立場,專心陪伴,真誠關懷,他經常同她談天,盡全力彌補過往的錯誤。

這日,一場彌天大雪落下,梅枝覆上層層雪白,銀白世界變得干淨祥和,他們雙雙站在屋檐下,面對彼此,沒有怨懟憤慨,只有同情與理解。

「你說,初見穎兒就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公主問。這段日子,她听了太多穎兒的故事。

「對,那場大雪下過好幾天,她穿著喪服跪在侯府門口,一塊牌子上寫了賣身葬父,可我相信,她想讓侯府臉上無光的居心比較大。」說著,他忍不住笑出聲。

那表情,帶著幾分驕傲,那是他的穎兒,與眾不同的穎兒。

「才十歲,她真的很勇敢。」

「對,論勇敢,沒人比得過她。」他把對穎兒的感情對公主侃侃而談,這是他不曾做過的事。

「每次听你們被大伯父欺負,在竹林小屋時發生的事,我都覺得你們很幸福。」

她也試著煮筍子湯,可是煮不出穎兒的好滋味,是人不同、心境不同,連同影響味覺?

玉寧不知道,只是清楚明白了,自己永遠無法取代紀穎。

「那時沒人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們白日練劍,夜里出府當俠客。」穎兒愛飛高,愛同他並肩,他們喜歡在無人的夜里,對著月色暢談。

「被父皇欣賞,對你而言,到底是好還是壞?」她突如其來問。

「不知道,它讓我父親沉冤得雪,也讓我朝中風光多年。」

「你並不稀罕朝中風光,不是?」公主笑問。

他莞爾,走進屋里,屋里暖和多了,爐火燒得正旺。

「我以為男子都貪戀女子美貌、才藝與溫柔,我不相信痴戀會發生在男人身上,駙馬,你顛覆我對男子的看法。」她也跟著進屋。

他笑而不答。

「人的際遇真的很難預料,誰曉得她竟活著回來,改了身分面目,你們又踫面,而且促成你們在一起的人還是我。」

若非她一再要求他替皇兄尋訪名醫,他們就不會再踫面、不會再續起緣分。人吶,機關算盡仍敵不過上天一筆。

「我常提醒自己,曲無容不是穎兒,卻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尋找穎兒的痕跡。」

「如果,後來我沒做錯事,是不是孩子生下後,她就會離開?而你,不會知道曲無容便是紀穎?」

「是。」他實說。

「終是我自己搞砸了,我欠下她一筆救命恩情,卻害了她的命,我……真的很抱歉。」穎兒用自己的命換得她活命,這恩情,她一世也還不清。

「我娶了你卻不能真心相待,是我辜負你。」

「你曾經想為我們的婚姻努力的,對不?」

「對,若不是穎兒死去,我很希望你們能成為好姊妹。」許是他太貪心,才會苦難連連。這五年,不管對他、對公主、對穎兒,都是折磨。

「我也想過同她成為好姊妹的,只怪命運捉弄人。」公主嘆氣。「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你說。」

「如果我拋棄公主身分,同你下江南,你會不會試著拿我當妻子看待?」

他低了眉,再抬眼,眼底寫滿抱歉。

宇淵不必回答,她已知答案。「在你心底,不管生死,紀穎是你唯一的妻子?」

「是。」

她懂,他只能給她名分,給不了夫妻情愛。

「那麼,我不到江南了,我想我還是適合留在京城里當公主。」

宇淵告訴她,已將事業重心移往南方。

他想遠離朝廷吧,既然想遠離,又怎能帶著她這位「宮中代表」前行?

「我尊重公主的決定。」

「你會好好照顧小寧兒?」那女兒啊,與她無緣,她無法真心疼愛。

「當然,她是我的女兒。」

「那……由我來寫休書。名譽于你,已如浮雲,但仍是我驕傲的維系。」

「但憑公主。」無所謂了,下江南後,他將隱姓埋名,為自己尋找一份真正的生活。

「如果我再嫁,駙馬會進京同賀?」

「不,我會遙祝公主幸福。」

瞧,他對她無半分佔有欲,怎能期待有朝一日,他回心轉意?

鮑主苦笑。這刻,她終于明白,世間有許多事可以勉強,獨獨愛情,勉強了人,卻勉強不來真心情。

尾聲

萬籟俱靜,偶爾幾聲蟲鳴譜出夏季戀曲,幾只提著燈火的螢火蟲誤闖入竹林,點點亮光閃爍。

屋里熒熒燈火忽明忽滅,床上人兒傳來規律的呼吸聲。

都睡了,與大地日月同眠,只有愛嬉鬧的夜風,偷偷自窗欞探入頭;只有溫柔皎潔的月色,悄悄射入光束。

一陣騷動,床上的男子呼吸急促沉重,倏地,他彈坐起身,口里驚呼著︰「穎兒,別走!」

他喘息,涔涔汗水濕了背脊,環視四周,一件件熟悉家俱進入眼簾,櫃子、桌子、椅子……呼……他還在這里。

緩緩吐氣,他緊繃的臉龐漸漸恢復柔和。

「又作惡夢?」身邊女子醒來,揉揉惺忪睡眼,用袖子替他拭去滿頭汗水。

四目相交,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緊緊的,他需要更多力量,來證明她還活著。

「淵……」

她輕拍他的背,像安撫嬰兒般,一年了,惡夢仍斷斷續續在夜半將他擾醒。真是的,她把一個勇敢男人給嚇膽小了。

「不要離開我,片刻都不要。」他耍賴。

「我知道。」

從她下得了床,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影兒」,他在哪里,他的懷中必有一個用暖裘裹緊的女子,他們沒分開過。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還頭痛嗎?胸口悶不悶?」

「好了,全都好了,我現在健康得像頭牛。」

宇淵老問這問題,氣得爺爺想捶他。女乃女乃說,這輩子還沒有人敢用這種話來侮辱爺爺的醫術。

宇淵忘不了,當司徒先生告訴他,仵作驗出那具燒焦的尸體是男子時,他五味交雜的心情,他沖進醉語樓,蠻橫不講理地逼姚紅衣交出穎兒。

他無賴的模樣,比當年的寶安公子更過分,可他不在意,他只想要達到目的。

然後他見到穎兒。

她服藥日近了,體力變得很差,臉色蒼白、四肢無力,她一日需要近十個時辰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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