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人性化測謊機。」
不理會她抵在他胸口的小手掌,他往前兩步,她向後退三步,一退再退,她退到菩提樹干上。
「什麼叫作人性化測謊機?意思是準確度很低?」
講來講去,她就是不承認自己曾經欺人。
「不對,意思是我不會對敵人趕盡殺絕。」低下頭,他的唇湊到她額上。
這回,他不再用視線尋找熟悉點,他用鼻子、用嘴唇,尋找舊回憶……
是的,他的唇印上她額間,那是榮莉花香,是他記憶中久違的味道,緩緩地他的唇往下滑,他觸到她的唇,柔軟甜蜜。
輕輕觸、輕輕吻,不激烈,卻燃起溫柔文火,同時燒上兩人心問。
閉上眼,他擁她人懷,圈住她,身子輕輕搖擺,不自覺地他唱起歌,不是情歌,沒有撩人愛語,有的只是甜甜的溫馨。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啞,又香又白人人夸,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
當了歌星果真不同,印象中,他的歌聲沒有這般低沉醇厚,今天的他,聲音像磁石,吸引著她的心思。
輕輕地,她的記憶飄回遠古時期——
那個下午,那個蟬鳴聲震人耳膜的下午,他們為什麼事吵架她忘記了,她只記得他捧來滿手的茉莉花,歉然地對她唱起同一首歌。
芬芳美麗滿枝啞,又香又白人人夸,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
從那個時候起,她愛上茉莉花,甚至養成習慣,相邀茉莉花香伴自己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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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猜錯,隔天果然下雨,她在小弟的床上將庚禹搖醒。
「今天有通告?」揉揉眼楮,一看見書青,他有點晃神,然後想起精采的昨天。
「你還沒清醒?」
「不,我醒了。」
說著,庚禹伸出兩手,一勾一拉,將她拉倒在身邊,不顧她的驚呼,翻身將她壓在下面,兩個淺淺的啄吻,吻開一天的序曲。
沒經過女士的同意,做出這等動作,很差勁吧?沒辦法,遇見書青,他的紳士風度掉入外太空。
「你做什麼?」親她親上癮了?得寸進尺的壞庚禹。
「我在回憶。」
「回憶?」
「我想我們以前一定常常在清晨時……」
話沒說完,書青截下,迅速轉移話題︰「我們沒有,起床吧。」
「下雨了,哪里都不能去。」
他們本來計畫去孔廟找那棵土芭樂,嘗嘗酸溜溜的原始風味,再去延平街買好吃到不行的蜜餞,然後登上安平古堡的高塔,遠眺安乎港灣。
「我們去搭帳篷。」翻身,她下床。
「下雨天露營?很奇怪。」
「才不會,到頂樓吧,趁現在雨小,快把帳篷搭起來。你先刷牙洗臉。我把帳篷搬到樓上。」
書青的提議很奇怪,但他沒出聲反對。
他起身,套上昨天兩人同買的休閑服,他在最快的時間內上樓。庚禹不記得自己曾搭過帳篷,但他訝異自己對這工作的熟練度。
最後,他們在最短的時間里,把帳蓬搭好。
帳篷里,兩個人屈膝對坐,兩兩相望,半晌不發一語。
看看上面、看看外面的斜飛雨絲,對,有感覺,同樣的事,他似乎做過無數次,這種熟稔讓庚禹心情開朗,彷佛遺失的記憶正一點一點回到自己身土。
書青打開兩把手電筒,搖晃光圈,光影飛掠,在他眼前相互追逐。雨聲打在帳篷上,滴滴答答,清脆響亮。
「我不知道雨聲這麼好听。」語畢,他頓了一頓,想起什麼似地,拉住書青,止下飛掠光影。「同樣的話,我說過對不對?」
「對。」她點頭,和他一起笑開懷。
「告訴我,把所有的事統統告訴我。」
他的興奮引發她的快樂,書青歪歪頭,想著該從哪里說起。
「最早,是你發現我常在教你數學時發呆,你得意的說︰「原來你也有不會的時候。」
「你不是不會,你是在傾听雨聲。」他愉悅地接出句子。
「你想起來了?」這回輪到她抓住他的手問。
「只是一些畫面,片片段段不成章法。」
不過,這些片段已經夠他開心了,大手一張,張出一片網,他把她網在他懷里,這張網中有他、有她,有他們兩人共同的過去。
唉,本想保持距離的,她不想趁他失憶期間訛詐他的溫情,畢竟他說過他們只是哥兒們,不是愛情,她不該給他錯誤認知。
但,他的懷抱寬闊得教人心暖。
「沒錯,我是在听雨聲。那天的雨很小,雨聲小得听不見詩情畫意,你神秘兮兮的說︰「我有辦法放大雨的聲音,」我回答︰「沒什麼了不起,找來兩支麥克風便行。」你不說話,下樓對管家交代幾句,不到一個小時,你拉著我爬上頂樓,你們家的頂樓很大,頂樓中央搭起一座帳篷,我們爬進帳篷里,听著雨水打在帳篷上方,滴滴答答歌唱不停。」
「我們在帳篷里面唱歌對不對?你唱雨的旋律,你的歌聲很難听,我嫌了一句,你便氣鼓了臉,罰我唱二十次雨的旋律,一次一次又一次,我唱消了你的怒氣,唱出你的笑容,唱得你又開始手舞足蹈,開開心心的跟著我哼歌。」
「對。」
「小青,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你當時的模樣,你很漂亮,短短的頭發上面夾了兩根不時髦的黑發夾,小小的瓜子臉,大大的兩顆圓眼楮,眼楮里閃爍著智慧光芒,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生。」他高興大叫,若不是帳篷太小,他一定會抱起她轉圈圈。
「你記得這個帳篷嗎?」書青追問。
「我送給你的,在我出國之前。當時我說︰「對不起,以後再也不能陪你听雨聲,一個人听雨也許有些無趣,不過,你可以大聲歌唱雨的旋律。」他慢慢接出一個個甜蜜回憶,回憶中有疼惜、有難舍心情。
「對,你是這麼說的。」
「這些年,听雨時你有沒有唱雨的旋律?」
撥開她的劉海,細看她的臉,是了,是這張臉,在他空白的回憶中心晃來晃去,總算,他總算跑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臉。
「沒有。」她搖頭。
「為什麼沒有?」
「你說我唱歌很難听。」
「那麼在乎我的批評?」庚禹揚眉,那麼聰明的女生,竟將他一句無心話語放進心底?可見她重視他,一如他對她的重視。
「當然。」她在乎他說的每句話。
「那麼下雨天時,你做什麼?」
「我改變習慣,听風不听雨。」
「听風?」听雨,有他才有定義。
「我有一串風鈴,十幾個陶片串在一起,每個陶片都是一只小鳥。風來,小鳥們相互撞擊,清脆的聲音敲響了我的思念。」
「你想我?」
「想,很想很想。」不肯招認的話,在他親昵的動作下,她願意承認。
「你喜歡我?不管現在或以前?」
笑笑,她選擇不回應。
「唱歌給我听好嗎?」轉開話題,他的問題太敏感。
「好,先等我一下。」
「嗯。」
褒禹撐起雨傘走出帳篷外,書青從透明的塑膠窗戶望出去,凝視他漸漸離開的背影。
將頭埋在膝間,她沒想過再見面會是這番情景,甜甜的笑蕩在唇角,重逢呵,需要多少奇跡。
十五分鐘後,她听見他的歌聲。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鱷……讓我來……
書青笑出聲,她知道他記起另一次的帳篷听雨,那次,他用瓷盤裝滿茉莉花,那是杜女乃女乃親手種下的花朵,杜女乃女乃養得很好,季季開出白色小花,淡淡香甜時時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