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悲戀 第24頁

「我和嘉茵?」他不解。

「忘記了?那次台風隔天,你要和嘉茵、你的室友飛日本當交換學生?靈涓不去換掉濕衣服,急著問我們發生什麼事,媽媽興奮過度,說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有了孫子,便馬上娶嘉茵進門,當我們家的媳婦。

那夜靈涓發高燒,隔天因肺炎住院,住院期間你在日本,我們沒通知你趕回來。靈涓清醒時,表現得一派無所謂,但睡夢問,總是淚留滿面,口口聲聲喊小扮。

這件事,只有爸爸知道,要不是靈涓離家出走,他還不打算告訴我,爸爸說他無能為力,因為你的愛情只能由你自己作決定。」

「我確定她喜歡你。」叔秧說。

「她也喜歡大哥和爸媽,我們對她而言是親人,你呢,除親人之外,還多一層定義。不過,不重要了,反正你有你的決定,而靈涓和我,九月見真章。」收起書本,他離開,接下來的部分,要叔秧自己去厘清。

房里剩下叔秧一人,他起身踱步。想清楚,他必須想清,想清楚靈涓對自己、自己對靈涓,想想他要不要讓九月成真。

那年她十八,半窩在他床里,抱住他的枕頭,拚命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從浴室里出來,听見她的欣喜,很生氣,一把扯下棉被,大聲罵她︰「有時間作白日夢,為什麼不把數學公式背熟?!」

她癟了嘴,乖乖回到桌邊,乖乖把公式背熟,那天,他氣很久,因為靈涓說「我愛你」,那個「你」是誰?他不懷疑,絕對是二哥。

是二哥嗎?他理所當然這般認定。

二哥是她未來的丈夫,而他只是家庭教師,何況,靈涓和二哥在一起,總是快樂得雙眸發亮,紅紅的臉頰寫滿幸福字樣。

叔秧記得,靈涓趴在他背後,勾住他的脖子說︰「小扮,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考滿分?」

他說︰「我喜歡滿分。」

「如果我常考滿分,你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點?」

「會。」

「那個一點點,會不會隨著歲月累積,變成很大一點?」

「會。」他回答。

他們之間的關系像母雞帶小雞,他維護她的生活,她照他的意思過日子。

「它的累積是像銀行生利息、等比級數增進,還是像股票有上升下跌空間?」

「那要看你的表現。」他一面翻著她的作業,一面評估她的進步空間。

「我保證加油,讓你喜歡我,像我喜歡你一樣。」

那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喜歡,叔秧卻認定那種喜歡帶著討好意味,她是想要他少罵她兩分,希望他手下留情,別把她的功課催得太緊。

靈涓初升大二那年,他決定搬離家里,晚餐桌上,她半句話都沒說。

夜里,他上頂樓花園,看見她縮在花盆邊啜泣,他走近,她仰頭,月光照上她淚流滿面的臉龐,楚楚動人。

他坐近她,她無語,靜望天邊斜月,右手打直,五根手指在夜空中劃圈圈。

是他率先開口問︰「你在做什麼?」

「我在和嫦娥聊天。」看叔秧一眼,他們很久很久……缺乏溝通。

他笑了,一個人、一個神居然靠五根手指溝通起來。「你們聊什麼?」

「我問她後不後悔?」

「為什麼事情後悔?」

「離開後羿、離開心愛男人。若有機會重頭來過,她會不會選擇更好的做法?」

「什麼叫做更好的做法?」

「再向王母娘娘多求兩顆仙藥,讓後羿和自己一起成仙成佛。或者把藥丟掉,兩夫妻在世問共同生活,時間或者不夠久,但情愛亙長。」

「她怎麼回答?」

「她說,機會往往只有一次,錯失了就是錯失,再多的悔恨都沒用。她建議我,把握手中所有機會,放手一博,別顧慮後果,免得悔恨終生。」

「你打算听取她的建議?你想放手博什麼?」

搖頭,連帶搖下一顆晶瑩剔透。「我不听她,因為我和她的狀況不同。」

「哪里不同?」

「她的後羿很愛她,而我的後羿不準我喜歡他。」

直覺地,他想反口問︰「你的後羿是誰?」但終究沒問出口,因他設定了答案,認為人間後羿,姓蕭名仲淵。

就這樣,他又生氣了,因她為賦新辭強說愁,因她在自己面前為別的男人憂郁。

多少次,他錯認她的感覺,多少次,他將她的纏人歸類成幼稚,他對她冷漠,他用冷臉孔冰敷她的熱情。

整整兩年,他們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他成功地讓她見到自己同時,不敢大膽上前,訴說思念。

這算成功或失敗?他自以為情操偉大,成就二哥和靈涓,卻沒弄清他們的心意;他壓縮自己的心,否認感情,他欺騙自己,說︰「很簡單,我一定能應付過去。」

沒想到……他的口是心非,讓兩人整整錯過四年光陰,他不準自己快樂,也不許靈涓歡喜。

從來,靈涓只曉得附和他的所欲,不曉得自己的感覺有其重要性,然後,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自己表白心跡,他卻把它當成游戲。

天!他老說她笨,哪里曉得,最笨的人是自己。

霍地起身,他想清楚了,他會對父母親和大哥二哥把話說清楚,他要找到靈涓,把兩人走錯的迷宮重新拉回正途。

他不曉得挽回是否太晚,但他下定決心改變。

這天,叔秧沒想過,台灣不大,但在兩千三百萬人口中尋找熟悉身影,畢竟有程度上的困難。

整整八個月,他四處托人找尋靈涓,連春水嬸家都走訪過了,仍毫無所獲。

他沒有半分疲倦和怨言,因他明白,靈涓為尋找他的心,花了整整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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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靈涓沒有半點消息,叔秧花了不少錢,征信社卻給不來希望。唯一叫叔秧心安的是,每隔半個月,靈涓會寫信,告訴家人,自己生活無虞。

蕭家醫院開張了,除看診外,叔秧必需負擔—部分行政工作,很累,但三兄弟胼手胝足的革命感覺,教人愉悅。

他們對自己相當有信心,相信自己有本事在最短的時間里,讓醫院揚名國際。

揉揉脖子,他打開靈涓寄來的信,十幾封信,他一讀再讀,讀過千百次,信里找不到有關她的訊息,唯一能讓他推敲出的部分是郵戳,他相信,靈涓住在台北東區。

東區……為什麼知道東區,他還找不到她?是老天在懲罰他的嘴硬,還是懲罰他否認愛情?

沒錯,是愛情,當感覺不必再受壓縮,愛情便吸足空氣膨脹起來,他想她、念她,思念一天比一天洶涌澎湃,那種驚心動魄,不是當事人,怎能體會?

叔秧愛靈涓……他不再對自己否認。

嘆氣,再看信,她的筆法口氣,一如記憶間熟悉,她努力表現出開心,表現得下需家人為她擔心,但他不確定……她是不是和以前一樣,把苦藏在心底,用甜姊兒形象作表情?

親愛的爸爸媽媽,大哥二哥小扮好︰

我的同居朋友羽沛生寶寶了,和超音波照出來的一樣,是對雙胞胎,我們替他們取名字,叫水水和小雨滴。

我永遠忘不掉那天,我和殊雲、初蕊坐在產房外面,護士進進出出,一會兒要我們去買血漿、一會兒要我們簽手術同意書,還說羽沛情況很糟,嚇得我們心髒差點兒跳出來。

我想,要是大哥二哥小扮在,也許情況會變得樂觀。

媽媽,我想請問您,是什麼勇氣讓女人即使知道生命危急,仍然堅持生下寶寶?難道為了新生命,自己的性命可以不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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