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沿,開始研讀起這份雜志里的報導。
字很小,他看得很吃力,多半都是與他事業有關的介紹,但從這份報導里,他可以了解自己從前是個怎麼樣的人——冷峻嚴肅的工作機器。
他身價不凡,對慈善不遺余力,平日工作忙碌,因此最大的休閑樂趣,就是假日跟新婚妻子在家窩一天……新婚妻子?!
嚴恕把這篇報導看了兩遍,「新婚妻子」這四個字只出現了一次,但卻重重敲在他心版上,讓他為之怔愣。
「我結婚了?」但為什麼那個女人不在他身邊,反而多出了一個未婚妻安蓓?
為什麼口口聲聲說視他如己出的舅媽,沒有告訴他,他曾有過一段婚姻?
事情實在不單純,他丟開雜志,再度從紙箱里翻找,看見了一個巴掌大小、跟其他文件格式不搭的手工牛皮手札。
嚴恕拿起那本手札,發現本子里記錄了一些電話,可上頭沒有任何人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漆拿的符號,字跡他很熟悉,因為這是他的字。
最後一頁書皮中,夾著一張折疊得很小的東西,他皺起眉,因為這不是他會做的事情,怎麼會把紙夾在這種地方呢?
他不滿的將那紙張取出、排開——那竟是一份拿擬的離婚協議書附頁?!
上頭沒有名字,僅有代稱甲方和乙方,從文字看來,甲方是他,乙方是女方,而女方求償的贍養費,竟然是八元?!
「八元?」他為這少得離奇的數字笑了出來。
為什麼是八元?他很有錢不是嗎?要結束一段婚姻付出的代價,至少也該有個幾百萬吧?怎麼會是八元呢?
這個數字有問題,而他那段幾乎被抹去痕跡的婚姻,也有問題。
他想了想,再度翻了一次那本手札,從那些沒人看得懂的符號中找到一支電話號碼,直覺的撥出。
「唔……這麼晚這支電話竟然會響起,請問是打錯電話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余啟明不確定的詢問。
「應該沒有錯。」嚴恕听見了他的聲音,很確定地回答。
「Anson?你記起來了?」余啟明心一跳。
「不,只是覺得稍微上手了。你給我的資料,我發現有一些數據對不上。」嚴恕再把那些文件翻出來,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掃過,確定了數據確實有問題。
听見他用這種口吻提起公事,余啟明一瞬間愣了一下,而後輕笑。「Anson,你回來了。」
這一句話,包含了很多的意義。
「你準備帶來給我的東西,還讓誰看過?」最後,嚴恕丟開那些文件,問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安總說你需要靜養,拿走一半,剩下的就是這些了。」余啟明老實告知。
「嗯。」嚴恕點了點頭,大致了解了情況。「你想辦法探問其他股東的口風,下周我會撥個時間再跟你聯絡。還有一些事情,我要你去做……」
「Anson,你發現了什麼了」余啟明听著老板交代的事項,一面仔細記錄,這是自Anson車禍之後,他第一次感覺到熱血沸騰。
直覺告訴他,有事要發生了。
「騙局。」嚴恕談淡地回答,黑眸一片深沉。
那些零碎的資料其實互不相關,但他仍能從中發現弊端,湊起來之後,他便揭穿了一個巨大的騙局。
有人利用他的失憶,策劃讓他失去一切,而這個真凶,他直覺想到的人是……
「有機會的話,你向幾位股東透露我開始對管運有興趣吧。」嚴恕眯起眼,再下指示。
余啟明聞言笑出來。「Anson,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你恢復記憶了。」
「就讓他們這麼以為。」嚴恕眼中迸射出精光。「那個在背後搞鬼的人,沒多久就會自動出現在我眼前了。」然後,他就會利用機會,逮住對方的小辮子。
此時嚴恕還不算完全了解車禍前的自己,但他已掌握到自己有經商的才能、有謀略的心機,以及無比的耐性。
所以他等,等到最合適的時機,一舉反攻。
夜空星光燦燦,可卻遠不及他眼中這一瞬間的光芒耀眼這人。
鑽石即使蒙了塵,也無法掩去其永恆閃亮的本質。
第7章(1)
南台灣的白天時間特別長,天亮得早,太陽升得快,才不過早上八點,陽光就大到讓人無法直視。
今天起床晚了,幫嚴恕弄早餐又花了點時間,宋雅鈞匆匆趕到醫院,將她煮的干貝粥及小菜放到餐盒後,快速端了來到他的房間。
一到他房間,卻見他還賴在床上不肯醒來,太陽可都曬了。
她忍不住微笑,把餐盤放在小客廳桌上,出聲喊他起床。
「嚴先生,起床了。」
他重見光明後,就告訴了她他的真實身份,其實她早就知道,但也順從的改口喊他「嚴先生」。
「唔……」听見聲音,嚴恕仍舍不得從床上起來,翻身繼續睡。
宋雅鈞繞到床的另一邊,再度喊他,「嚴先生,早餐要涼了。」
他發出模糊的咕噥聲,把臉埋進被單里,就是不肯起床。
她無奈地嘆息,深深為他賴床的舉動感到好氣又好笑。
「嚴恕。」她走向他所在的大床,彎腰探身輕喚。「起床吃早餐了。」邊喊,她邊伸手拉開他卷起來的被單,不料看見把臉埋在枕間的他露出一只眼望著她。
她愣了一下,他那清亮的眼神,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嗎?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她便發現自己手腕被人握住,低頭一看,是他的手正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不對,她上當了!
還來不及反應,她頓時失去重心,被一股力量拉扯,直直往他身上倒去。
「欸——」她驚呼出聲,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可她沒跌在他身上,而是跌在柔軟的床褥間。
然後他壯碩的身子立刻欺上來,將她牢牢壓制在身下。
「早啊!早餐時間?很好,我餓了。」嚴恕露出邪氣的笑容,一臉精神很好的樣子,開始大吃豆腐。
「我說的早餐不是我,別鬧……」宋雅鈞看他一臉壞笑,掙扎著想起身,無奈她的力氣不敵他的大塊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新生的胡碴磨蹭她的頸子,惡劣地刺得她吱吱叫。「不要不要……不要……」她受不了的嬌呼,拼了命的閃躲。
看她反應這麼激烈,跟平時的文靜差距甚遠,嚴恕覺得自己像強迫良家婦女的壞蛋,但他一點差愧心都沒有,反而興起更邪惡的點子,咧開嘴笑、露出白牙,然後張口合住她小巧的耳垂——繼續欺負良家婦女!
宋雅鈞敏感地全身顫栗,眼一閉,差點就順了他的意讓他吃盡豆腐。但僅存一咪咪的理智告訴她,不行!他是病人,她是照顧他的護士,他們不可以這樣……因此即使被吻得全身發軟,她仍使盡所有的力氣,將壓在她身上的不良病患用力一推——
「喔!」這股力道來得太突然,嚴恕沒有防備,被她這麼一推,他竟然就滾下床,慘叫一聲。
他高頭大馬的身材踫踫撞撞,撞歪了床旁的床頭櫃、扯落了台燈,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宋雅鈞一推開他立刻跳起來,原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結果馬上又被他慘叫的聲音嚇到。
「嚴恕!」听那聲音就知道他撞得不輕,她急忙繞過大床來到他身邊,彎身將他扶起。「有沒有怎樣?」
嚴恕在她扶持下站起來,剛剛頭撞上了床頭櫃才摔下床,因此他有一陣頭昏腦脹。他閉上眼,低垂著頭,等待那股暈眩感消失。
「沒怎樣。」
宋稚鈞看向撞歪的床頭櫃,以及掉在地上摔碎的台燈,不禁擔心。「真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撞得不輕,真的沒事嗎?她可不希望他有什麼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