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口氣,她說︰「那我就放心了。」
「你對我不放心?」他挑眉問。
慕心喜歡看他這號表情,帶一點調皮意味的面容缺乏平日的沉穩,這時候的他不是強人亞瑟,而是她身邊最親的親人,是兄弟、是朋友也是……丈夫。
丈夫二字暖了她的心,滿滿的甜蜜涌上,愛的感覺變得濃密。
她想,她愛上他了。
「有一點,我害怕你要我離開,不希望我留下。要是我消失,也許你會覺得快意輕松。」她實說。
「離開?離開這里你要去哪里?」
亞瑟不曉得誰給她錯覺,他從沒想過要她離開,在他領她進家門時不曾想過,在他們的感情漸趨穩定的今日,更不可能有這個想法。
「不知道,也許你會把我送回台灣,也許任我自生自滅。」這是她長期從來的恐懼。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
「我知道自己是多出來的那個人,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介入你和娜莉小姐之間,造成你們的困擾。可是……」可是她能怎樣呢?
話在這里打住,她遙望夜空。
靶情不是能收放自如的東西,她的貪心隨著愛情增多。她希望他在身邊,一直一直;她希望他專屬於自己,一直一直。雖然理智提醒她,她不過是個用錢硬安插在他身邊的人物。
他懂她的意思了,微微一笑,他的大手握住她縴細肩頭,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堅定的眼神望著她。
「記得我的話,我不會把你丟掉。你是我的妻子,這是事實;你將為我生下繼承人,也是事實。你的心可以安安穩穩地提醒自己,你沒妨礙什麼人、什麼事。
「至於娜莉,除非她有更好的對象,否則我會把她留在這里,照顧她一輩子,對我而言,你是親人、她也是。懂我的意思嗎?」
慕心點點頭,她並無妒嫉心情。
「不要去花心思去擔心娜莉的情緒,你過你的日子、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你們只要和平相處,不要去挑惹無謂的戰爭就行了。」
「我懂。」
「很好。」
亞瑟相信她會做到,攬過慕心的肩頭,他與她一同仰望天際。
「告訴我,哪一顆是你告訴我的牛郎星。」
「不知道,我只曉得,牛郎星和織女星隔著浩瀚夜空,只能在喜鵲為他們搭橋的夜晚相逢。」在中國,這是膾炙人口的故事。
「我喜歡盛眼淚的那段。」
「哦,那種食物的名字叫作湯圓,婦女們習慣在七夕夜的祭拜湯圓上,壓出一個小小的凹洞,好盛裝織女的淚水,所以每年的七夕夜多少會下一點小雨,這場雨印證牛郎織女們的淒美愛情。」
「中國人是個很有人情味的民族。」
「嗯,我們賦予神仙人性,神仙也像人類一樣,會戀愛、會落淚,也會犯錯,在中國,神仙和人們的生活很貼近。」
「我們去廚房做湯圓?」他一時興起。
「你?做湯圓?」
慕心很難想像,他這個偉岸男人,居然想進廚房做湯圓。
「不行嗎?你看不起我的能力?」
單純的她總能引起亞瑟童稚的那面,早在艾拉去世時一並帶走的歡笑喜樂回來了。
「在中國,君子遠庖廚,廚房是女人的天下。」
「請你記得,這里是法國,不是中國。而且我在留學那段日子,經常親自下廚。」
「想像不出來。」
「不用想像,我們馬上進廚房,我秀廚藝給你看。」
亞瑟拉起慕心往廚房方向走,他的舉動讓自庭園里走過的下人傻眼,也讓被他牽住手心的她,感受愛情。
很容易的一件工作——倒出糯米粉、加水、搓揉。
亞瑟和慕心將廚房弄得到處髒兮兮。慕心的鼻子、亞瑟的臉頰沾上了白粉,他們笑望對方,串串笑聲充斥在偌大的廚房間。
「你到底會不會?」
亞瑟看著慕心手下那一團糊,不曉得這種食物如何放進胃袋里面。
「你再幫我倒一些糯米粉。」
「我看,換手比較安全。」說著,亞瑟接過那團不太像面團的東西。
「好啊,我來當副手。」慕心說。
當副手?不如說是幫倒忙,幸好亞瑟的功夫不錯,十五分鐘之後,一團像話的面團,乖乖躺在料理台上。
「我越來越佩服你了,你會上班、會工作、會養家又會做菜,你還有什麼事情不會自己做?」
慕心雙手擦腰,眼楮在他臉上來回掃瞄。
「嗯……我有一件工作做得不是太好。」
「什麼事情做不好?」
「這件事……」
他低頭在她耳畔說了悄悄話後,唇封上她的。
淡淡的甜、淡淡的香,她是一陣淡淡的清風,雖不濃冽,卻醉人心胸。
吻加上溫火,慢慢熬煉,香醇、惑人。
他沾滿糯米粉的手捧上她的臉,在她發間撒下灰白。她的小手環上他的腰,在他的脊背貼上白粉,她的心跳和他的脈搏舞動相同節奏。
他放開她的唇,卻不肯放掉她的身體,壓下她的頭,貼在自己心間,他不曉得慕心有沒有听見,他的心髒一次次喚著她的名字——心心、心心、心心……
哀著她的曲線,沒錯,就是這種感覺,雖然她不夠豐滿,卻能帶給他幸福滋味,雖然在床第間,她學不來狐媚,卻總是教他陶醉,這樣一個女人,他很難形容。
她總是低調,恬然得像杯開水,卻讓身邊的人一沾上,便不舍得離去。園丁是這樣、廚娘是這樣、下人們、母親、父親都是這樣,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微笑,她輕易收服了—家子。
「怎麼樣?在這件事上,我有沒有比較進步?」
她的害羞和推拒,讓他幾度懷疑自己的「能力」,現在她的投入與陶醉,讓他稍稍拾回信心。
進步?開玩笑,他還需要進步空間嗎?她現在了解,為什麼她的競爭對手多如過江之鯽。
「我們……還要不要做湯圓?」被壓在他懷里超過五分鐘,慕心的聲音在他胸口制造暖氣。
「好,做湯圓。」松開她,穩住氣息,他是個成熟男人,一向控制自如,雖說她老讓他失控。
「先這樣子捏一小塊,搓成圓圈圈,等圈圈很漂亮的時候,再輕壓一個凹洞。喏,我完成了。」
這個湯圓以中國人的角度來看,實在不怎麼高明,但這里是法國,亞瑟無法听見中國人的評語。
亞瑟學著慕心捏下一塊面團,搓搓搓,搓不成圓也不成扁,一個小凹洞在他不認真的拇指下變成大凹洞。
看見她憋忍住的笑容,他出言恐嚇她。「不準批評我。」
「我沒打算批評你呀,我只是想告訴你,牛郎織女的故事還有另外一則說法。」
「講講看。」亞瑟看著自己手中的湯圓,說實話,他也想大笑。
「傳說牛郎不會洗衣洗碗,到七夕這夜,織女要把一年份的碗和衣服清洗乾淨,你捏出來的洞夠大,可以接住所有的洗碗水。」
「你捏的洞裝淚水,我捏的裝洗碗水,差這麼多?」他挑眉問。
慕心笑笑,把捏壞的湯圓放回他手中,抓住他兩只手,教他搓捏。果然,三十秒後,一個像話的湯圓出現。
他的手很大,大到能包住她的,軟軟厚厚的手心,注定他是個有福氣的男人。
她捧住他的大手,細細審看,感情線上面的紋路呵……紛紛亂目,注定他的愛情要分享許多人。
「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你的掌紋,你的拇指下方有許多交錯,代表你能自祖先手中接下產業。」
「這是中國巫術?」
「不,是中國老祖宗的智慧。」
「好吧,中國人的老祖宗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