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標準。」
他輕輕下評論,低頭,發現她已經入睡,悄悄地,他的手從後腦勺伸出來,環上她的背,將小小的小題摟在懷里。
他在她耳畔低語︰「雖然快樂王子不快樂,但你的快樂王子的確帶給我很多歡樂。」
說著,暖暖的吻貼上她額際,他想,他喜歡她,毫無疑問。
五點到七點,小題在中式餐廳見傅恆第一面,他還是滿臉冰原表情,惹得小題很想沖上前,捏住他兩邊肉肉,拉拉扯扯,扯出一點人氣。
不過,他的冰原表情不錯用,才一個半小時,就應付掉兩個客戶,拿下兩筆漂亮業績。
小題這種人絕不會和錢過不去,不管是自己或是別人的錢。所以這段時間里,她沒走過去叨擾他,只是遠遠地偷望他,偶爾,兩人視線相交,他的冷硬表情融化,她的笑容溫柔。
七點到九點,她在另一個法式餐廳出現。
繼她之後,傅恆也跟著出現,這次他的約會對象,是個留著一頭大波浪鬈發的高挑女人。小題覺得自己見過她,只不過……在哪里?
小題暫時想不起來。
「請問先生、小姐,要點餐了嗎?」小題的聲音響起,傅恆立刻抬頭望她。
「你怎在這里?」他訝然問。
「我……賺錢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一天兼多少個這樣的差事?」傅恆皺眉,他才見她下班,又立刻轉換場地賺錢,心疼感油然而生。
「目前兩個,還好吧!」
他兩道黑眉扭曲,害她誤以為自己做錯事情。
「你這缺錢用?」
目前兩個?意思是她還要增加下去,只要有機會的話?
「缺不缺錢是一回事,重點是我是個要獨立的人,難不成還伸手向爸媽或哥哥要錢?」小題振振有詞。
「獨立?說得好,我喜歡你的論調,小妹妹,請問你,你今年滿十五歲沒?」
大波浪鬈發美女插口兩人中間,表情帶著淡淡鄙夷。約會時間不多,她不曉得傅恆干嘛把時間浪費在不相關的女孩身上。
什表情啊,是不爽嗎?不爽她佔住暗恆的注意力?對方的不爽引起小題的更不爽。
「我年過二十了,不算童工,請問阿姨,你幾歲開始學獨立?」小題沒示弱,昂首發揮她的辣椒性格。
她居然喊她阿姨!?這種對女人年紀的侮辱叫作罪該萬死。
「我上中學時出第一本書,從那時候起,我就靠自己的版稅過生活,沒再向家里要錢。」
出書?哦,小題想起來啦,她是鼎鼎大名的作家何若,小題曾經在書局里看見她替讀者簽名。報上常說她是最年輕、最有思想的女專欄作家,專門寫兩性方面的書,往往一針見血,將男女之間關系做最犀利的剖析。
「哦,您是何若小姐,您的書寫的好極了,我是最崇拜您的書迷,記得半年前您在誠品辦簽書會,我排好久才排到您的簽名,您真是一個最有才氣的時代作家。」
小題左一聲您、右一聲您,幾杯迷湯灌得何若暈陶陶。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在這種狀況下,何若能表現出來的只有高貴氣質和和善態度。
暗恆不曉得小題想做什,不過他敢肯定,何若一定不會好過,問題是,他一點都不想插手,反而有幾分期待劇情演變。
「好說。」何若很客氣。
「我記得你有一本書,提到男人和女人對浪漫的不同解讀,也常常談到女人和男人對愛情下的不同定義,所以我想請教你,既然男人和女人是兩種南轅北轍的動物,為什上帝不干脆安排男人喜歡男人、女人愛女人?」
「對不起,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我認為男人與女人相互吸引,在于感覺曖昧不明時,過了那個朦朧斷層,彼此認清對方之後,愛情會消氣得比扎到釘子的輪胎還快,所以,男人喜歡女人或女人喜歡男人,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們對彼此不認識。」何若侃侃而談。
說實話,要不是何若是她的「競爭對手」,小題對她會有幾分佩服。
「換句話說,你喜歡傅恆、樂于和他約會,是因為你對他不認識?只要『探索期』一過,你將覺得他索然無味,和隨手可拋的雞肋一樣?」
「我們是老朋友,我想我懂他比其它女人還多一點。」何若大方說道。
「既然如此,你的愛情消氣了嗎?」
「我和他的情況不一樣,他是我一夜的對象,對彼此感覺是有的,至于愛情……我們之間恐怕存量不太多。」
「你為什選擇他成為你一夜的對象?」
「他夠冷、夠壞、夠驕傲,他不會在分手時,卑鄙地捅你一刀,他玩得起也放得下,而且,他有一副高分的外表。」
「他的『玩得起、放得下』,讓你盡避曉得七天後他將要結婚,知道在眼前的情況下,自己勉強算得上半個外遇,你仍然堅持你所謂的一夜和對味感覺,而絲毫不覺得罪惡或差勁?」
「我不懂,如果我們這種各取所需的行為稱之為背叛,那背叛婚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為什要替他的錯誤行為感到罪惡?我常覺得為什永遠是女人鞭笞女人,同是女人,下手不能輕一點嗎?」輕輕啜一口白開水,艷麗的口紅留在高腳杯緣。
暗恆笑笑,看來小辣椒略遜一籌。
「同是女人不該鞭笞女人,這句話給足單身女性理由,教導她們掠奪是種高尚而正確的舉動,傳達只要我喜歡、有什不可以的標準觀念,反正罪惡感是待在婚姻中的人該負的責任,與我無關,對不對?」
小題字字逼人,她懷疑在文明推進的同時,道德是不是成了該被刪除的舊石器思想。
「是的,我沒有婚姻,我不會有罪惡戚,我愛玩、我樂于玩,我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何若微笑說。
「即使你的行為傷害別人也不要緊?」
「你始終听不到我的重點,如果你要談傷害的話,對不起,傷害他未婚妻的人是傅恆,不是我。」何若態度如一。
「你說女人不該為難女人,你不覺得自己的行徑,已經為難到另一個女人?」
「假設傅恆是個處處風流的男人,即使我不出現,還會有別的女人。」
「你的道理很難懂,這句語法可不可以照樣造句成——假設錢是人人都喜歡的東西,即使我不偷,還會有別人去偷;假設黃金珠寶是處處惹人注目的東西,即使我不去搶,還會有別人去搶……以這種理論推下去,你真認為社會還有安寧可言?」
博恆忍不住對小題喝采。這顆小辣椒不只潑辣,還有讓人激賞的智能。
何若語頓,小題繼續往下說︰
「當一個男人對家庭沒有絲毫責任,身為女人的我們,非但不同氣來責難他、排擠他,反而提供他流連忘返的安樂窩,這樣是不是說不過去?
包何況,當所有女人都縱容男人外遇,那又怎能要求男人自律?換個角色來看,當你知道自己花一輩子去愛、去經營的婚姻愛情,迷路在一段新鮮際遇中時,你將作何感想?你還會認為各取所需,無關乎罪惡嗎?」
「這是一個多元社會……」何若想扳回一城。
小題截下她的話。
「不管社會再多元,錯誤的事情不會因為眾口鑠金而成為正確,我始終相信,在我不喜歡被別人傷害的同時,我就必須要求自己不去扮演刀子。不管是故意或不小心,傷了人就是傷了人,不會因為講得出一個似是而非的道理,事實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