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听我唱歌催你入眠,那我來敘述一件事,包管你听了心情大好。」
「說吧!我在听。」沒望向他,她的眼光停留在她和黎儇的婚紗照上,那是他們唯一一張,照片里的黎儇怒容滿面。
「昨天,黎儇把我叫進辦公室,他提醒我,晚上不要來找你這位單身女子。」
「我不是單身女子,我是已婚婦女。」她很珍惜眼前的身分。黎太太……很好听的三個字,她喜歡!
「是!他就是要我別來打擾你這位『已婚婦女』。他要我記著,到日前為止你還是他的老婆,要我記住朋友妻不可戲。於是,我就跟他吵起來,我說︰『繪藍有交朋友的自由』。他回答︰『繪藍忙了一天,有休息的自由。』听到這里,我口氣變差,對他大吼︰『我是她在台灣唯一能談心的朋友。』他竟然比我更大聲,說︰『我就是她的朋友,有心事她可以找我談。』」
朋友?他還是認定她是朋友,不管她為他做了多少,他們就只是朋友
「被他一激,我又對他暴跳.『我就是要追她,怎麼樣!』他居然毫不留情地一掌揮過來,幸好我閃得快,不然我的帥臉就要丑上好幾天,逃到門邊,拉開門,我挑釁回罵他.『佔著茅坑不拉屎!』走到門外,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秦秘書被我笑得滿頭霧水,最後索性不理我。」
「不禮貌,把我形容成茅坑,我應該賞你五百,教會你不能污衊女性同胞。」
「看來,他比他自以為的更在乎你,說不定有一天……」陸杰想勾引她的好心情。
「別再給我希望,作心理建設很辛苦的。」阻下他的好意,兩個人都沉默。
大家都在等那一天來臨,季昀在等一個完整的家庭、揚揚在等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他在等一個心愛的妻子,而她……她在等一個傷心的結束……
站起身,她走到二十寸的大型婚紗照前,伸出手,描著他的眼楮、他的眉毛、他不高興的下垂嘴角。靠在他胸前,她听不見他的心跳。
「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肯愛我?只要你開口,拚了命我都會為你做到。」
「笨瓜,這種話要到他面前去說,在這里講他听不到。」
轉過身面對陸杰,她刻意裝作輕松。「你的立場不堅定,一下子要我表態,一下子又要我放棄,听你的話我會無所適從。」
「因為你的愛讓旁觀者不能不為你動容,繪藍,善待你自己。」
她無語。誰不想善待自己,只是她的愛早成洪水猛獸,淹沒了她、吞噬了她……
手機響起,陸杰猶豫著要不要接。
「快接,一定是你的新女朋友。」甩甩頭,甩去傷心,她換上笑瞼。
他聳聳肩,打開手機,幾個短言交談後,繪藍催促他快去赴約。
「我把你的酒全倒光,又不留下來把你弄睡,明天你會不會帶著熊貓眼去跟阿儇告狀。」他環上她的肩膀,她笑著把他推出門外。
「放心,我不是這種小人,我才要擔心你,要是女朋友跑了,你硬要我以身相許,我才虧大了呢」
「我要是有個像你這麼痴情的女朋友,打死我都不會讓她跑掉。」
「快去快去,我不承擔莫須有的罪名,下次女朋友又跑掉,別賴到我頭上。」關上門,送走陸杰,一屋子的清冷襲來,縮縮肩膀,她有些冷。
打開電視,讓熱鬧的聲音在耳膜間充斥,眼楮盯著螢幕。不曉得里面演些什麼,她卻哭哭笑笑的,演盡劇中人的心情。
☆☆☆
星期日,黎儇、季昀和揚揚站在懋承的墳前,一炷清香,點出心頭寧靜。
「懋承,我們來看你了。揚揚是不是又長大一些?有沒有注意到他又胖了?這都是繪藍的功勞,她好會帶孩子,揚揚寧願跟她也不想黏我。他越長大越像你,一個小小懋承在我眼前提醒著我們的那段恩愛。我好想你、好愛你,幾次怨天對我不公平,它奪去你、奪去我的終身幸福,幸好,你一直在我心里,不曾離去,想著你、念著你,我就會滿心歡喜。
最近想很多,我不知道把黎儇綁在身邊是對是錯,總覺得自己太自私,他有權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佔盡便宜,把他牢牢系住。你的托付、他的專心,讓他不去正視自己的心情,我想他是愛繪藍的,可是他不肯承認,只因為,他認定自己愛我。
我不懂他、一直都不懂,只覺他像巨人,有他在身邊一切事情全部搞定。我是個糊涂蟲,連我都搞不清楚要他在身邊,是因為我的心接納了他,還是貪圖有他的方便,嫁不嫁他,我的心沒有定論,你告訴我,好嗎?」季昀對著懋承的照片,心里翻翻涌涌的全是舊時情意。
「爹地,媽咪在做什麼?」揚揚拉拉黎儇的衣服問。
「她在跟爸爸說話,你乖乖不要吵。」
「爸爸死了,我們跟他說話他會听得到嗎?」
「當然會,你有心事也可以對爸爸說,他不但會听到還會幫助你美夢成真哦。」
「好,那我也要跟爸爸說話。」揚揚雙手合起,對著懋承說︰「爸爸,你叫媽咪趕快嫁給爹地好小好?學校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好想把爹地變成爸爸,帶到學校炫!你幫幫我好不好?」
揚揚的童言稚語引得兩個大人對視。
「好嗎?」黎儇用眼神徵詢她的笞案。
能嗎?這一點頭,她就剝奪了繪藍的快樂,她真能為自己自私?猶豫在眉間游走,她真的下不了決定。
黎儇理解她的意思,沒再勉強,蹲,握住揚揚的肩膀。「跟爸爸說完話了嗎?如果說完,爹地帶你和媽媽去六福村玩好不好?」
「我要去!我要去!」他樂得困住黎儇的脖子,一手牽著媽咪,三個人高高興興的出發。
☆☆☆
他們說要去掃懋承的墓,清晨出門,下午回來。但是已經黃昏,太陽慢慢收起一束束金色光芒,準備返家。繪藍端著食籃,等過一小時又一小時,等得菜涼心也涼。
星期天嘛!全家人出去走走玩玩是應該的,培養親子關系嘛!他們……他們是一家人,那麼她呢?她在「一家人」之外……交握住雙臂,她無力地坐在門外,背貼住冰冷的鐵欄桿。
他們去了哪里?野外踏青?游樂區?不管去哪里都是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吧,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而她,她是他們可愛家庭中的唯一缺憾。
假設當初她和黎儇的婚姻成功,那麼她現在也會有一個寶寶,也許在肚子里、也許抱在懷里,呵護著、寵著,她要當個最好的媽媽。
她曾問過黎儇,為什麼想當玩具商,他說他喜歡听孩子的笑聲,一個喜歡听孩子笑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爸爸,那麼,孩子有好爸爸、好媽媽,她的孩子會是個幸運的安琪兒。
當我還是個小女圭女圭,媽媽常對我們說話,
她說孩子你會長大,有句話千萬別忘記它……
媽媽說,你不要羨慕那有錢的人,有錢的煩惱你一定听聞,
也不要追求那虛榮名聲,爬得越高就跌得越深。
她哼著小時候媽媽在她耳邊常唱的歌曲,她要是有寶寶,她會把這條歌當成催眠曲,一夜一夜唱下去。
拌兒唱過一遍又一遍,她唱出皎潔月光、唱得星辰閃爍,唱到月亮升上中天,唱得口乾心焦。翻翻腕表,快十點了,可是她不想走,從包包里拿出紙筆,她要寫信,寫上她失落的心,和她沒有歸依的情。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道門之後,在隔壁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