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壞、刻薄、偏心,全是被一群人逼著承認下來,關起門,要對一個沒力反抗的孩子反悔下不容易。
「很好!我也不相信。羅嫂子,前陣子你對公孫先生說,想要一個小孩兒當伴,不如喜兒從此就跟了你,和你作伴,可好?」鼎驥問。
「求之不得呢!有這樣一個乖孩子在身邊,誰會不願意。」羅嫂子滿面春風。
「往後帳房把王二的月餉撥出三分之一,挪到羅嫂子帳下,作為喜兒的生活費用,要是不夠平地再跟公孫先生說。」
「夠了、夠了!這樣一個瘦巴巴的孩子能吃下多少飯糧,那些錢倒是給她買書買紙筆作學問比較實在。」突然多個女兒,羅嫂子笑得闔不攏嘴。
「喜兒,你想讀書?」鼎驥問。
「是!我想變得跟旭姐姐一樣能干。」喜兒環住旭脈的腰,舍不得放手。
「往後,你在羅嫂子房里幫過忙,就去找旭姐姐學字。」
這是……寵愛嗎?
他依她的意見發落事情,他憐惜她的寂寞,為她找來喜兒相陪?
是嗎?是她想多了嗎?他握住她的手,這回她讓他安安穩穩地握著,沒打算抽回。
大伙兒這才第一次仔細端詳宋旭脈,驚艷之余,差點忘記張口呼吸,窒息感壓迫著眾人心胸。
見到大伙狐反應,鼎驥後悔把她給推介出來,掩不住男人眼中的覬覦神色,他翻身擋在她身前,厲聲說︰「眼珠子不相要的,就盡避往‘夫人’身上招呼?」
此話一出,標明她的身份,再沒人敢多瞧上一眼。
霎時,所有眼珠子都調向地面,沒有敢把脖子往多抬半分。
第四章
他凌厲眼光掃過眾人,發覺寨中弟個個都很愛惜生命。
很好、很好,噢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損傷也!這菊花寨里全是孝子。
抱起旭脈嬌軟的身子,飛身往屋外一點,腳踩梁上瓦,兩個躍竄,一對璧人消失在幾十雙眼楮前。
人紛紛散去,小屋里留下幾個主角,王二嫂子哽著聲,一面幫兒子穿上衣服,一面數落丈夫的不是。
「你是死人嗎?就眼睜睜看別人欺侮我們,一句話都不會替我們說,嫁給你這種沒出息的男人,我真是倒霉透頂,你的薪餉讓羅嫂子拿走三分一,我們還生剩多少,能不餓肚子嗎?都是那狐狸精惹的禍……」她拉拉錄像機雜說個沒完,一抬頭卻看丈夫緊盯著門外不放。
「爹……那阿姨真漂亮……」王平說。
「可不是,和天上仙女不相上下……」說著說著,他回過頭和兒子討論起來。
「死鬼,你命不要啦!耙再多看那個狐狸精一眼,不怕眼珠子被挖下來?」手一擰,她拉起丈夫耳朵。
砰地一聲,門板撞上,這家子關起門來……背家規?
午後,采豐居里寂靜得讓人昏昏欲睡。幾方斜斜陽光射在窗欞上,幾株不知名的爬藤植物悄悄從牆角爬上窗台,兩朵橙色小花迎著陽光綻放。
屋里,旭脈石墨作畫,鼎驥面向大門看冊,兩人各做各的事,誰也沒理誰。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兩人同在一屋子中,沒相談、沒交流,偶爾,抬起頭來,趁對方沒注意時,偷看對方一眼,然後在對方眼光追逐而來之前,慌忙逃開;偶爾,垂眉抿唇偷笑,為著他或她就在身旁而感到幸福不已。
他們習慣屋子里有對方一眼,然後在對方眼光追逐而來之前,慌忙逃開;偶爾,垂眉抿唇偷笑,為著他或她就在身旁而感到幸福不已。
伸伸懶腰,鼎驥把手中的厚重帳冊闔上,揉揉臂膀,發現不知何時桌上多了一杯溫熱的茶水,舉杯湊向嘴邊。
他的眼光讓無所遁形的旭脈不知所措,忙著起身,走到屋外。
他會意一笑,這女子真是驕傲,連示好都要表現得蠻不在乎,這種不懂撒嬌、不懂使小手段的女人最吃虧。
苞著她的腳步,慢慢走出門外,他看到她俯身摘折花,一轉身,手上的嬌妍花兒和她臉上的絕美淺笑,相映成輝。
鼎驥失了神,她……好漂亮……
斂起笑容,她沒打算和他分享自己的好心情。避過他,帶著滿懷鮮花,從他身邊穿過,欲往屋里走去,卻在經過他身旁時,被他的大手一攔,阻去她的去路。
仰頭,她不解的眼光對上他的。
他沒解釋,,只是直直把她撈進自己寬寬闊闊的懷抱中。
瞬地,他的專屬味道迷惑了她的心志,熟悉的安全感、熟悉的舒服、熟悉的淡淡幸福,她真喜歡這種莫名的「熟悉」。
沒道理的,他明明是個再陌生不過的人,怎會有這種教人安心的熟悉?
中間隔著花朵,他和她近得讓人臉紅心跳,她偷偷地爬上他心底,佔住最重要的一個角落,他卻毫無所知,只是直覺地喜歡和她靠近。
翻轉過她的身子,他讓她的背靠上前胸,手自背後環住她的腰。兩具相偎的身體,兩個不同的體溫在貼近同時緩緩交融,他的下巴抵住她的發梢,他的心跳影響她的。
沒說話,他們就這樣站著、偎著,從火紅陽光西下,滿天霓雲染紅兩張陶醉的臉,直到月牙兒升起,佔佔星光躍入兩對相交的目光……
夜里,羅嫂子調皮著采豐居大門,旭脈揉揉惺忪睡眼,起床前去開門。
菊花寨里沒有任何一戶人家有奴僕服侍,在這里,她習慣了凡事自己動手,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不覺得苦,反而喜歡上這種簡單樸實的生活。
「夫人,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你。」
搖搖頭,她欠身想把羅嫂子和喜兒迎進門。
自那日在王二家中現過身後,好奇的人常常借故送東西,前往采豐居探她。
初時,是她的美貌吸引人們的目光,引得他們的流連。
慢慢地,他們發現她的啞疾,也接納她的美中不足;慢慢地,他們的熱情融化了她的冷僻;慢慢地,她在菊花寨也有了必個朋友。
雖然,她加不進談話內容,但甜甜的笑容溫暖親近了每個人的心扉。
「不了,今夜寨子里有事,我想托你幫我看住喜兒。」
她笑笑,點頭答允。
「下回有空,我再到你這里來串串門子,還有一件事兒,一直沒跟你道謝,謝謝你把我家喜兒教得那麼聰明,她每天從你這兒回來,都會把新學的字寫一遍給我年看,等我家喜兒將來當了女秀才,一定要大鴨大魚來謝謝你這位好師傅。」
她口口聲聲說著「我家喜兒‘,看來羅嫂子真把喜兒當親生女兒疼惜了。攬住喜兒肩膀,她們一起揮手送走羅嫂子。
進屋,還沒坐定,喜兒就忙開口說︰「旭姐姐,你知不知道今夜寨里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搖搖頭,她把喜兒送上床鋪,和她並肩躺著。
「今夜,主子要帶領寨里的叔叔伯伯和大哥哥下山去打劫秦家好有錢、她有錢,如果今晚的行動成功,娘說要用新布幫我裁幾件新衣裳。」對羅嫂子,喜兒改了稱呼,喚她一聲娘。
打劫?上回他們從她這里強搶去的妝奩全用光了嗎?為什麼又要去做這種事?
寨子里的男人個個身強體壯,明明可以好好耕種以勞力去獲取所需,為何要去搶奪別人的辛苦所得?這行為……天地不容啊!
「旭姐姐,你知道嗎?听說秦少爺做了好多壞事,他想欺負雙兒姐姐,幸好這事被阿勇哥哥看見,從他手中救下雙兒姐姐,還痛快修理他一頓。這回,他們要順便把秦少爺抓回來,好好處罰他。」
殺人越貨?
生存的方式千百萬種,他為什麼偏偏要選擇最危險、最不見容于世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