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撒旦有約 第4頁

她的心在滴血,難道這就是媽媽說上蒼憐惜、眷顧她的方式嗎?用一個母親換一個丈夫、一段生命,就是上天給的公平?

她是子然一生了,從此以後她的悲、她的喜、她的恐懼和哀傷再也沒有人理會。人的生命居然脆弱到承受不住命運的考驗,那麼她還要爭取什麼?就此隨命運輪盤沉淪吧!

她的悲勵他看見了。失去親人的痛他嘗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悲哀任誰都安慰不來。天堯默默地走到她身邊,將她嬌弱的身子攬在胸前,哭吧!把你的悲憤全部哭出來……抱緊母親的骨灰壇,跟隨在道士身後,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行。

他們說今天是母親的吉日,她不能哭。死者已矣,生者何悲?生者的悲傷只會讓往生者不忍離去,被牽牽絆絆的感情留住的魂魄,受的苦只會更多更多。

這樣也好,起碼這場意外讓母親不必去面對女兒的死亡。望著母親的遺照,尋君呆滯的表情訴說著萬般不舍,但終是必須舍的,舍了易受傷的心,從此再也不悲、不傷、不痛了。

楚天堯始終不發一語,他默默地在旁陪她進行儀式,擁著她、摟著她,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扶她一把。

望著她意識渙散、腳步虛浮,幾日下來她已很少流淚。她再也不是幾天前他甫接觸的那個淘氣女孩,她讓意外磨練得冷然而堅強,才十九歲呀!一股奇異的心疼情緒在他心底油然而起。

楚天堯揉著酸痛背脊,忙碌一整天後,再听到這個消息,不由得火冒三丈。

辦公室里坐著三個男人,除了楚天堯和顏致翔,另一個是楚天堯的小弟楚天陽。原本三人正在討論圍捕蔡文華的計劃,現在卻被陳副理的報告攪得無心再談,他們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你說,她不接受是什麼意思?」大手一拍,桌面文件應聲跳起.任何人都寧可得罪閻王也不願面對他的暴怒。

「天堯,人是我撞死的,我會負責!」致翔開口。

「她到底要什麼?」天堯不理會致翔的話,從死者握住他的手時,她就是他的責任了。

「她要我們別再去干擾她的生活。」陳副理據實以報。

「你再跑一趟,問她到底要多少,盡避開口。」天堯冷聲的命令。

陳副理面有難色,為了這件事,兩星期來,他台北台南來來回回跑了不下十次。第一次藍尋君當他的面撕掉面額五百萬的支票;第二次她把一仟萬紙鈔丟到門外,害他這把老骨頭撿錢撿到跑去骨科掛急診;第三次她把別墅地契塞進他懷里,叫他別再去干擾她。

接下來幾次,她干脆失蹤。守株待兔了三天後,他心想作在那兒不會等出結果,還是先回台北覆命,沒想到回台北面對老板又是另一場災難。

「我問過了,她說如果你錢太多可以拿去捐給孤兒院。」

「你沒跟她講,是她母親要求我照顧她?」

「這些話我都說過了!可是她說,依照她母親的意思,你照顧不起她。」

「照顧不起?她要更多嗎?」聞言,天堯冷笑。

「這話我也听得一頭霧水,想再問清楚些,她就關起門不理會我了。」

「那種貪得無厭的女人,我去應付!」楚天陽已經失去耐心,因為這場意外,他們布置半年的計畫全部泡湯,所有行動都得重頭來過。

「我去!」楚天堯站起來。

他要把事情做個了斷,他不喜歡事情拖拖拉拉。沒完沒了,更不喜歡擔著一顆心猜測她過得好不好。她還是一個人在悲傷、還沒走出母親死亡的陰影嗎?

擔心?他居然會為她擔心?他用錯措詞了!他是生氣、是忿怒。生氣這個女人居然懂得利用他不欠人的原則來訛他、詐他;生氣她不願成為自己的責任。天!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將她納入他的責任範疇內?他錯愕不已地蹩起濃眉。

不!他輩固起冷漠的心牆,這些年來他早已學會人是全世界最污穢骯髒、也最不滿足的東西。這女孩想跟他玩爾虞我詐的心機游戲,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喂!你當我是隱形的嗎?人是我撞的,責任自然是該我來負。」致翔提出抗議,但根本沒人理他。

「都別說了,明天我親自走一趟。」楚天堯不買多言,轉身走出辦公室。

這個女人慘定了,惹上楚天堯她將會尸骨無存。

打包好行囊,尋君松了一口氣。少了那位老阿伯的糾纏,她辦起事來快多了。早上她到房東太太那里退回租金,將銀行存款全數提出、簽好了器官捐贈卡,該做的全做好了。

臨死前她要游遍台灣,看遍這塊孕育她的福爾摩沙。

她回頭對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做最後一番巡禮,這里有她回憶、有母親的身影、母親的笑。窗台上她用來喂麻雀的食盆還在,新房客會繼續喂它們嗎?牆上一道道隨她長大刻劃上的橫線會被抹去嗎?

背起行囊,尋君再看一眼老屋。

別了!我的家。別了!媽媽。別了!曾屬于我的一切一切!

尋君打開屋門,竟發現楚天堯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外!他在那里多久了?

「要出遠門?」他盯著她手上的皮箱。

「有事嗎?」尋君冷冷地看他,管他是不是黑社會,反正她所剩的東西不過是「短命一條」,有什麼好怕的。

「為什麼把錢退回?」他眼光犀利的教人無從遁形。

錢?拿那個干嘛?她形單影只出游,身上帶一堆錢,難道她欠人搶劫?算了!把那些東西留給有命的人去花用,還比較有道理。

「我用不著。」

「房子呢?」

「我沒那個命可祝」

她說的是實話,可是進到他耳里卻成了挑釁的言詞。

「你嫌不夠?」

「是我語匯能力不足,還是你的理解能力有問題?阿伯沒回去跟你報告嗎?我不要任何東西,只要別來煩我,行嗎?」即使阿伯向她解釋過,絕不會有「黑錢」流到她手上,可是她仍然不願把所剩不多的時間拿去消耗這筆金錢,弄不好還得寫遺囑、成立基金會,干嘛呀!又不是吃太飽閑著沒事做?

「可以!」他剛說完兩個字,尋君即扣上門鎖,理也不理地轉身就走。

「如果這是欲擒故縱,我告訴你,你成功了!坦白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是欲擒故縱、更不想引起注意。請你找個時間去‘失蹤’行嗎?」她的好家教已讓他反覆再三的問題給推翻。

「為什麼說我照顧不起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命定人?有什麼詛咒要擺月兌?什麼宿命必須被改變?」他每個問號都問進她的神經中樞。

「想听?听完可別後悔。」她故意裝出莫測高深的樣子,想嚇阻他的逼供、打退堂鼓,可惜他的意志力比她預估的還高。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

「希望你的自信能維持久一點。」

「說!」言簡意賅,他冷漠地下達命令。

「我們家族受過詛咒,女孩必須在二十歲前找到命定人,並嫁給他否則就會死亡。」

「如果沒找到命定人呢?」

「如果沒找到就隨便嫁掉,就會獨生一女,然後由女兒繼承詛咒。懂了嗎?我媽說你是我的命定人,意思就是要我嫁給你。換句話說,照顧我的方式就是娶我,你說你照顧得起嗎?」為了擺月兌他,她不介意把這個荒謬的詛咒公諸于世。

「你母親都是用這種方式去蠱惑算命的客戶嗎?」

「你沒有權利這麼說她,這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人類無法解答的事情,不能因為無知就否認無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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