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付得起我要的嗎?」
「你打算獅子大開口?二十萬夠嗎?」他面無表情地把話說完,卻望見尋君滿含譏諷的唇角,他納悶了。大部份的人這時若不是驚喜萬分,起碼也會露出貪婪的笑容,畢竟踫到這種好事的機率,比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這小,她的反應讓他很難做推論。「你在想什麼?不夠嗎?」
「我在想今天是我的LUCKYDAY,我考慮以後是否該轉行,以線民為業?」她瞪大眼楮閃呀閃,心里盤算著整人計劃。
「你要多少?」哼!人都是貪婪的,她也不例外。
「就怕你付不起。」
「你敢開口我就敢付。」他豁出去了,現在他願意用錢來測出這女人的貪心指數。
「你是說現在你是阿拉丁神燈,可以滿足我任何願望?」
「沒錯!」他擺出一臉傲然。
「那麼我只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說!」
「我要許願羅。嗯——我要、我要,對了!我要你鼻子上長出一截香腸。等哪天你鼻子長出香腸,請撥這個電話號碼給我,然後我們就兩不相欠。」她抓起他胸前的筆,在他掌心中央留下幾個數字,旋即轉身而去。
才跑沒幾步,她突然想起她的基礎原則。天哪!她得罪黑道了,只因為一時管不住的沖動脾氣,接丫來呢,會不會被毀尸滅跡?等日月潭的釣客發現她的尸塊時,會不會早已經腐爛的難以辨認?想到這里她跑得更快了。
楚天堯若有所思地望著逐漸遠離的黑色身影,這個女人若不是太聰明,想用欲擒故縱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就是太笨,笨到不清楚可以從他身上挖掘到多大的一筆財富。如果她的用意是前者,那麼她成功了,成功地讓他花上數分鐘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低下頭,看著掌心上的數字,他笑開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快速從他唇角隱去,很輕很淡,可是看在致翔眼里卻是一大震撼,久違了,這樣的熟悉表情已經太久沒見,久到讓人幾乎忘記他曾經是個溫和開朗的男人。
致翔是楚天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在心心沒出事前,他們像所有的死黨一樣,會玩、會鬧、會互相打屁。在事件後天堯恍若換個人似的,冷漠孤僻、憤世嫉俗,以往的熱情全然消失。但願這次能順利逮住喪心病狂的蔡文華,讓他回復以往。
楚天堯捏緊手中的數字,沒把它擦拭掉。上車後,看一眼掌心的「110」,他再度撇唇輕笑,難怪她跑得像被鬼追趕,原來她拿他當壞蛋看,嚇得她舍棄了獅子大開口的機會,真是個膽小表。
可-一她真的膽小嗎?若他真是黑道份子,這招棄暗投明的暗示似乎也太大膽了,所以不能用膽小來形容她。
幾經思量,天堯決定將她納入愚笨行列。
秋風颯颯,漫天飛舞的落葉為它眷戀了一季的高校,做最後一場的舞蹈表演,從此它將化為護花春泥,為深愛的樹木奉獻出它的最後所有。
尋君陪母親吃過午餐,收拾好飯盒,兩人開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來。
「今天幫一位阿婆看相,明明是豐衣足食、子孫滿堂的富貴命,可是她偏偏埋怨自己辛苦一輩子,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歹命了一輩子。」
「你怎樣開導她?」
「我叫她到大醫院逛一圈,體會連求生存都算奢望的心清。」
「你該當心理治療師,做巫婆太小材大用了。」
「又說我是巫婆!」藍企若佯怒。
「除了學不會煮巫婆湯、少了根飛天掃把外,巫婆會做的事你哪樣不會?」
「我不會下蠱!」
「你太謙虛了,上回我不是被你的‘蠱毒’弄進醫院洗腸了?」她指的是上次感冒時,母親下廚錯把沙拉月兌當沙拉油使用的糧事。
「沙拉月兌和沙拉油只差一個字,誰會注意?」
「殺人和殺雞也只差一個字,我可沒看過法官上菜市場捉拿雞販。」
「死女兒,你書讀到腳底去啦?‘孝道’沒學過嗎?」
「‘肖道’?起肖也有道理可遵循?這我倒沒學過!」
「壞女孩!」她笑罵後續言︰「人類的痛苦來源不就是要求太多了。」
「誰能做到無欲無求?」尋君反問。
「大概沒人吧!因此焦慮、煩惱永遠在人類情緒網上霸佔首席地位。」
「這就是人性羅!既然人性如此,何必逆天行事?就由那阿婆去不滿、自怨自艾。」
「女兒,你真寡情!」
「應該說我順應自然,我將世事都視為理所當然,不去強求。」
「你又……」她急迫的追問。
她怕死了尋君那套順天應命論,萬一她又來個一死了之、了無牽掛,這些日子的努力不都成了空話。
「你是例外,你可別忘記我們的條件交換。」尋君調皮地對她眨眼。「好了!我回家煮一鍋麻油雞,今天早一點收攤,我幫你補一補!
待女兒走遠,她重新坐回位置。冬天快到了,生意每況愈下,早點收攤也好。
低下頭,收拾她的生財工具,突然發現女兒忘記帶走家門的鑰匙。
這糊涂蟲又要為了多跑一趟,大罵自己了!她不加思索地拿起鑰匙,快步往公園外飛奔而去。
驀的,一陣急促尖銳的煞車聲回蕩在寧靜的午後空間,伴隨著人體呼叫倒地聲,引得附近居民紛紛出門探究。
五部黑色BMW轎車一字排開,同時停下。從車內下來幾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為首的楚天堯面色凝重地蹲查看傷者的情況。
藍長若口角的血緩緩流下,無助的表情在目光與楚天堯接觸的同時,綻放出希望的喜悅光芒。
是他!就是他,他是尋君的命定人,她有強烈的感應,就是他!
她伸出染血雙手,緊緊捉住他。「答應我,照顧我唯一的女兒,求你!」
「放心!我會做到。」他不加考慮的鄭重承諾。
當尋君發現鑰匙忘記帶而返回公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顫巍巍地舉步向前,不敢也不願相信所見事實,每一步移動都牽肝動肺、令她痛心疾首。
「你答應我要改變宿命,怎麼可以食言?」她狂吼出聲。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尋君,仔細听我說,我沒有太多時間了,他就是你的本命人。」藍在若將楚天堯的手交到她手中。「為自己努力,也為我努力好嗎?他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擺月兌詛咒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別讓我含恨九泉……」越到後來她的聲音越微弱,幾無听聞。
「不要、不要,不是這樣子的,你答應我的事不做到,我就不听話。你起來呀!我立刻送你去醫院,醫好你我馬上結婚,哪個都行,你起來、你起來!」她扶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
天堯拉住她的手低聲喝斥︰「別動她!你要她死得更快嗎?」
「是你?為什麼殺死我媽媽?為什麼?」她揮舞雙臂想掙月兌他的籍制。
「安靜!听她要說什麼。」天堯制伏她激動的身軀。
「尋君!求你別……別讓我走……走……走的遺憾,好……好不……好?」
「好、好、都好,你說什麼都好……」她在天堯的懷中哭出心碎。
「謝……謝謝……」她轉頭面向楚天堯。「照……照顧她,請……請你……」贏弱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像輕煙、像塵埃,被大地吞噬得無影無蹤。
「媽媽!」尋君仰大哭喊,她一聲聲的哀啼、悲痛著。
她淚流滿面,聲嘶力竭的問著︰「我做錯什麼?我負過誰、欺凌過誰?為什麼把厄運全給了我?告訴我,誰給我答案?」嗓子喊啞了,蒼天依舊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