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他會在短短三十秒內毫不猶豫地答應她,這有違他遇事深謀遠慮的習慣。唉——自從遇見她,他破例的事太多了,不差這一樁。「我可以不答應嗎?」
「不可以、不可以!」她高興地繞著他大叫大嚷,最後抱著他的腰把自己送到他懷中。
「想好要許的願了嗎?」
「嗯……我想想。」
「國泰民安?」他給的建議簡直爛得可以。
「那種作秀願是讓總統候選人許的,我又不選總統!」
「釣得金龜婿?」
「我的金龜婿被別人釣走了!還釣什麼?釣條大泥鰍嗎?」她嘟嚷著。
「你說什麼?」他沒听清楚她一長串的碎碎念。
「我太高興了!終于可以出去玩了!」
「你很少出門去玩?」
「我們家很窮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就排命存錢,她總說必須存夠錢讓我無憂無慮地生活。」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懂了。媽媽是在未雨綢繆啊!她早知自己的生命期限,所以使勁的拚命存錢,她不要自己一走就連女兒的生存機率也帶走。因此她要留下好多好多的錢,讓女兒不必為生活苦惱。
「用心良苦。」天堯輕唱。
「她是最偉大的媽媽。」
「我同意!」
「我想到了!我今年要許的願是,希望媽媽在天堂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好!我也幫你許同樣的願!」
「你?」
「兩個人許,力量會比較大呀!」
「天堯!」她感動地眼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水。
「傻瓜,這樣也哭,告訴我,除了墾丁你還想到哪里去玩?」
「記不記得那次你到我家時我正要出遠門?」
「記得。」
「當時我正計劃去全島旅行。」
天堯望著她滿是期盼的臉,沖動地月兌口而出︰「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公司安排好,我就陪你去!」
「真的?」她不敢相信入耳的訊息。
「真的。」
「噢!天堯我好愛好愛你。」她的情不自禁讓他為之一怔。
「尋君!仔細听清楚了。我不愛你,我只是疼你,你是我的妹妹記不記得?」他急急忙忙地解釋。
他的提醒像瞬間澆下的冷水,但尋君的心仍然熾熱著。無所謂了,管他是寵愛、疼愛或是憐愛都無關緊要,只要沾上那麼一點點「愛」的邊邊就夠了!
「尋君,我保證會照顧你一輩子,等你夠大了,我再幫你找個好男人……」「不用擔心我的行銷問題。」她仰頭,擠出一個勉強算得上是高興的表情。
「我必須告訴你,別對我心存幻想,否則到最後你會受到傷害。懂嗎?」他還是不放心的叮嚀。
「我懂、我懂、我都懂,你是心心的未婚夫,你真正愛的人是她不是我!我不可以貪心、不可以自作多情,更不可以逾越自己的身分。」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來提醒她這件事呢?盡避她說她不在乎,可是她的心還是肉做的呀!讓他們這樣一刀刀刨、一刀刀挖,她還是會心酸、會心痛啊!
「尋君……」他傷了她!即使他小心翼翼,她仍讓他弄得傷痕累累。
距離上次發作,這次的疼痛周期更為縮短。這回一星期內連續發作了兩遍,疼痛時間由開始的五分鐘延長至半小時,幸運的是痛苦都在晚上報到,頂多隔日較晚起床,幸好有醫生的話誤打誤撞地做了掩護,大家都體諒她嗜睡的特殊體質,不會來挖她起床,否則她實在沒把握能隱瞞多久。
躺在床上,尋君懶洋洋地不做任何動作。心里明白該起床了,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再躺一下下。再睡一下下……眼楮自我催眠般地緩緩合上。
「君——快啦!天陽說八點要出發。」心心在門外急迫地催促。
她支著身體艱辛地挪動。
草草梳洗過,她打開房門。「心心,我需要你的幫忙。」
「你不舒服嗎?」她擔憂地望著蒼白的尋君。
「我只是想睡覺而已,別擔心。」她輕言安慰她。
「難怪天陽老說你是小睡豬!」她放心地笑出聲來。
「幫我換衣服好嗎?」她實在沒力氣跟她開玩笑。
「沒問題!」
一陣子忙腳亂後,她們趕在天陽、天堯之前坐上了車子。
心心用手指畫著臉頰恥笑著兩個大男生。
「羞羞羞——我們比你們快,你們是小烏龜!」
「拜托!我們可是精神振奮的上車,不像有人還一臉睡眼惺松!」天陽反駁。
「不公平,君本來就是瞌睡蟲。」她看見天陽要開車,就理所當然地坐到前座,硬是把天堯擠到後面跟尋君坐在一起。
「早知道要帶懶骨頭出門,就應該中午才出發。」天陽取笑她。
「我不是懶骨頭!」尋君輕聲抗議。
「不然你是什麼?瞌睡蟲?小懶豬?懶猴還是動物園里那只‘哈雷’?」
「我在冬眠!」窩進天堯的懷抱,她舒舒服服地挑出最合適的姿勢躺下,蓋起天堯的外套,眼里看著他、心里想著他、鼻子里喚著專屬于他的氣味,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你屬青蛙還是屬蛇?身為人類居然學起冷血動物冬眠,太丟人了!」
「我也不想啊?可——我真的好累。」她不文雅地打了個大哈欠!
「天陽,別欺負尋君,讓她好好休息。」天堯開口聲援了,于是尋君心安理得的冬眠去了。
「大哥,你太寵她了,年紀輕輕就貪懶,以後嫁人了,哪個丈夫能受得了?」他試探性地問天堯,從後照鏡里看去,天堯一臉的不舍,讓天陽的情緒陡然跌落谷底。
「還能寵幾年呢?再過個幾年,長大了就是別人家的,能寵就多寵一些吧!」他這話說得多麼言不由衷呀!
他的話意中顯示出他並沒有忘記他的責任是心心,他並沒有把尋君留在身邊一輩子的意圖是嗎?天陽暗暗猜想。
他們二人各自沉思,連心心都感受到氣氛的怪異。「我會乖乖的不貪睡,你們不要生氣好不好?」她伸手踫觸天陽皺起的眉頭。
天陽看見心心戒慎的表情,伸出一只手模模她的長發。「沒有人在生氣。」
「天堯也不生氣嗎?」
天陽從鏡子望去,他正陷入沉思中,根本沒听到心心說話。天陽嘆息,側頭安慰她說︰「天堯最疼心心了,怎麼會對心心生氣?」
尋君一覺醒來已近中午。
抬起頭來正對著天堯若有所思的眼眸。
「你睜著眼楮在冬眠嗎?」她調皮地在他眼前揮手。
「你醒了?」問這不是廢話,沒醒怎麼跟他說話?難不成她在「起亂」,是神明附在她身上說話的?
「怎不說話?你真的醒了嗎?」
「我沒醒,我在夢游!」說完,再也忍俊不住地大笑特笑起來。
「搗蛋!」他愛憐地捏捏她的鼻子。
「天陽和心心呢?」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車上少了兩個人。
「他們出去吃飯。」
「那你呢?怎麼不跟他們去吃?」
「他們會幫我們帶食物回來,如果你餓了,我們先下去吃一點。」
「我不餓!這里是哪里?」
「台南!」
「這麼快就到台南?」
「是啊!今天不怎麼塞車。」他用手撫順她額前的亂發。
她低頭默不作聲。
「想家了?」他敏銳地發覺她神情有異。
「我在台南出生、在台南長大,我是土生土長的府城兒女。」
「然後呢?」
「然後?」她揚起眉詢問。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他鼓勵她繼續說。
「你對我的事感興趣?」幸福感在她心底蔓延、擴大。
他不回答,只是溫柔地看著她。這是她兩個月前初相識的那位「黑道大哥」嗎?她有些迷惘的說出童年往事。
「我小時候又皮又倔強,媽媽讓我的唱反調性格弄得幾乎發狂。我記得有一次電視上的山賊念著‘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欲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時,媽媽罵他們不勞而獲、沒人性,要我不可以學他們,奪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我卻偏偏說,那麼有學問的人卻必須當山賊維生,可見時代動蕩、民不聊生,他們沒錯,錯的是皇帝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