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癆梅夫人(下) 第18頁

正堂里,魚天冑坐在上首,丫頭已經奉上新茶,他正掀著茶蓋撇茶沫,見兩人進來,不疾不徐的喝了兩口茶才放下茶碗。「我領了誥封的差事,給足了你面子,接旨吧!」

梅天驕讓人擺好了香案,魚天冑拿過明黃告敕,展開後抑揚頓挫的念起來,盛知豫听著他那什麼……才德兼備,維護正道,彰世間公義,以褒其德之類的華麗詞藻,其實真正鑽進腦子里的只有鳴王王妃四個字。

魚天冑念完,梅天驕雙手過頭接過告敕,又磕了頭,才起身。

兩人起身後,盛知豫接過那告敕讓婆子供到祠堂去,屈膝告退。

梅天驕和魚天冑說了一會兒的話,「皇上說放你十天的假,你就好好享受你的新婚假期吧!你放心,我這些日子都不會來找你的……」他眨眨眼,拱手告辭了。

梅天驕回到了正屋,在穿堂的檐廊下看見歪坐在美人靠上閑看紫薇樹的盛知豫。

穿堂的清風涼爽怡人,他撩袍坐下,滿面笑容的摟著她靠向自己,揮手讓伺候的丫頭婆子下去。

「在想什麼?」

她把他當成背靠,「我只是覺得怎麼好像就要和你過起日子來了呢?有些恍惚,有點不敢置信。」

「你不只要與我過今兒個的日子,明日、明明日……一直到我白發蒼蒼,你都要和我一道過日子。」

「每天、每天都要踏實的過。」听起來是個不壞的將來。

盛知豫偎進他懷里,共看紫薇樹旁的薔薇花架,花燦爛……

番外篇一魚雁

深秋。

盛知豫坐在燈下縫衣服,也不知怎地,梅天驕的衣服鞋子常磨損,給他縫制的衣服、鞋子都要特別結實。

針線房婆子做出來的衣物他總嫌棄沒她做的好,因此,他的貼身衣物和鞋子幾乎都由她一手包辦。

梅天驕歪在榻上看兵書,有些分神,昏黃的燈下,她的臉仿佛蒙了一層珍珠光暈似的,又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潤,讓他直想啃一口。

「別做了,夜里做針線容易把眼楮熬壞了。」

「就剩下幾個針腳。」

「我記得在白河別院我要上京時,你給我做了兩身衣服帶上來。」他的眼神忽然有些悠遠。

她一時沒意會過來,她把線打結,咬斷線頭,突然想到什麼,針一下戳了手,血珠子從指頭泌了出來,她吃痛,輕喊了聲,蹙起眉頭。

梅天驕丟下書,幾個大步走過來,拿起她的手指想往嘴里放。「這麼不小心!」

「別,一下就沒事了。」她拿了塊小布頭按壓住指頭,果然一下血就止了,她把衣服針線放在籃子里,眼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你發現那衣服里我放了什麼東西?」

「嗯。」她做的衣服向來貼身舒適,里面有沒有異物,一穿就知曉。

「看了?」她越發不自在。

「嗯。」

「我都沒有收到回信。」她想起來,她在那兩件衣服里放了信,就……很平常的叮嚀囑咐,也不見什麼纏綿悱惻,但,無論如何,寫信給某個人,總盼能收到回信,而他,一直以來就好像忘了這件事。

他外面的事多,忘了這點小事也是當然,她心里雖然難免有小絆瘩,但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也早釋懷了。

「我回信了,我放在府中的某個地方,如果你想看,你得找找。」

瞧他那神秘勁,盛知豫正想啐他,他動作卻更快,俯,噙住她的唇,綿密的親吻,讓她從頭發到腳趾都癱軟下來。

「咱們早點安置吧。」他聲音沙啞,氣息不穩的說道。

「你話還沒說完……」

他已經抱著她放在床上。

棒日,梅天驕一樣卯時就出門上朝去了,她也沒能多睡,梳洗過,讓澗水挽了簡單大體的發髻,這才走出院子,坐上敞轎去議事廳听事。

這是她每日的章程。

一個婆子遞上牌子,稟報各處應季要換的字畫、屏風、家具……盛知豫翻看以前將軍府的舊例,略微修成王府格式後,準了。

接著司花的管事入內稟報各房各院的擺花,暖房今年要外買的花卉,水閣的水草要重新整飭,她看了舊例,沒有出入,就照準了。

等所有的管事都來回過事,她喚來外院管事,「去庫房撿兩支百年的人參給老夫人送去,讓辦事的人問問,老夫人最近是不是睡得好、吃得香,身邊有沒有缺了什麼?」

外院管事畢恭畢敬的長揖告退下去。

她一直以為新開府的王府家務,不會太繁瑣,結果不管不知道,管起來,大大大小的瑣碎事,一件接一件,一點也不輕松。

坐著敞轎往回走,回到院子後,她屏退所有的人,卷起長袖,打開妝奩的屜子,一項項仔細的翻找,找完妝奩再找衣櫃……幾乎把屋子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後從梅天驕平常看的書本里找出兩張小紙條。

她呆了半晌,找這麼久就兩張字條?

她拆開字條讀著。

……今日領了重開恩科的差事,直到月上柳梢才回府,冷清的府邸,想起你百般的好……想起與你在一起那晚滿天星光的小月亮,充滿野趣草香的山坡……

……許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酥油鮑螺,整個人都饞了起來……

居然是這些瑣碎,她不由得搖頭。

晚上,梅天驕回來,睡前告訴他,她回了信。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以後,梅天驕悄悄的起了床,把屋里頭也給翻了一遍。

翌曰,他如常出門。

以往總是騎馬上朝的人今日忽然改乘馬車。

馬車行經過通往皇宮那條路時,馬車里忽然傳出無法抑遏的大笑。

他從昨晚找到後不管看了多少遍,總能令他開懷大笑。

……少吃多滋味,好東西不能常吃,常吃就沒味道了……看你用什麼來討好我,我再考慮做不做……

……什麼時候我們回紫霞山下去?我也想念那一片星光,和你一起的時候……

這覓紙條寫信的游戲,他們做了多久夫妻,便玩了多久。

番外篇二趙鞅

芳菲四月。

在淅瀝的小雨里,春色艷光明媚,繁花盛開的季節,到處彌漫的花香,因為這場雨被沖淡了一些。

水閣的亭子里,秋意關起了三面的大窗,只留下一面向著水湖。

梅天驕臉上搭著書本,安然躺在竹椅里,一面垂釣,一面閉目養神,他確定盛知豫就在他身邊,他聞得到她身上清冷的香氣,這些揉在一起,卻比花香還濃烈。

而她和秋意討論著他漁籠里的魚獲,說著︰「要多個兩條嘛,可以煮雜魚湯,要是只有這麼些……看他姜太公釣魚,餌離水三寸的樣子,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好了……」

他喜歡這些家常的聲音。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家庭,會有婚姻,會有夫妻相敬相親、和和氣氣、平安度日的福分。

他的個性並不討女人喜歡,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屈就任何一個女人,當然,也不會有對哪個女子求婚這種事情發生,唔,他是被妻子求婚的,這些年來,他總能因為這件事從中得到難以言喻的虛榮感。

他睜開眼縫,閑不下來的妻子這會兒坐在長榻上,一面吃著去年廚房做的桃脯,一邊拿著裁好的兩件小衣服比劃著。

「這種小里衣不管生下來的是男是女都可以穿,夫人的手工又細密,婢子看了都喜歡,別說常太太會有多歡喜了。」秋意仔細的把小衣服裝進要送禮的匣子里,小衣配上小鞋和虎頭小帽,真是可愛。

去年成親的常百烽,其夫人已經有八個月身孕,平常會過來串門子的人雙腳腫起,已經不太出門走動,幾日前,盛知豫便思揣著要給未來的小佷兒做幾件衣裳,如今完成,便著人趕緊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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